惠圆买了两斤鱼干蒸着吃。卖鱼干的是个老头,还带了个篮子,放着几十只鸭蛋。惠圆只是问了问价钱,老头一个劲地让她买,说自家养的鸡鸭,这蛋黄都流油。惠圆笑笑,提着鱼干走了。老头隔着人头不忘叮嘱说,吃好再来啊,无毒无害,可以“爱屁屁”付款,我每周五就在这个胡同口。
历城人爱吃晒货,这种野生的鱼很小,不太能上大席面,但做成鱼干,却百变花样,可汤可菜,惠圆都会用清水泡泡,学广东人的样式煲成鱼粥。卖鱼干的老头也教过她怎么吃法,那样子应该最好吃,惠圆还是依了自己的想法。哪怕出了锅难吃得紧,她自己做的,硬着头皮也会吃完。
她执拗得像长了两只牛角。
惠圆觉得时光就要倒计时了。心里有个声音也一直在催促她,快点,快点。她不快。室友已经到了一个离她十分远的地方,她借保洁阿姨的手机打了个电话问的。保洁阿姨还跟她说了不少事。说祥雀老板还有些私产在这儿的。惠圆以为是股票之类的,保洁说,不是的,你知道赌王的吧?差不多那个样子啦。只是姨太太没那么多的啦。而且产下儿子的,好像就只一位。
那些呢?惠圆问。
不晓得啦,大家庭总归这样子乱的,多少人盯着呢。以前的老人兴许还知道多些,现在没几个晓得,都埋头赚钱,不问闲事。
那这个儿子?
年纪不太大。当年还狸猫换太子,后来发现是儿子,又半路抢回去了。
太tm狗血剧情了。惠圆不免咽了唾沫,搓搓鼻子,想喷一喷。
哎呦呦,保洁阿姨盯着惠圆,那公子哥说不定就在这楼里呦。
怎么可能?他更应该在澳门或者云顶吧?
谁晓得呢?这些个人神出鬼没的,保洁阿姨都是自己带饭的,惠圆看见她准备去热饭,饭盒里的菜有大头菜和洋葱。她欠起身,伸伸懒腰,眼睛不知何时湿了,许是被洋葱刺激的。
冯林隔了没多久,在一个周末又来了历城。冯林觉得高铁真是好,以前北京到历城少说也得火车过一夜的,现在几个小时就到了。他很明确地跟惠圆说了,他是来看病的,不是来和她谈情说爱的。
说得惠圆一时难以适从。
北京是堂堂的帝都啊,什么资源都是最好的,你跑到历城来看病?惠圆觉得欲盖弥彰。却也不想戳破,谁都要脸的。尤其冯林是个男人。算不是显贵,但也是中产。
惠圆问什么病?她对医院不熟悉。
冯林迟缓了一下。
惠圆最怕他一下说出他是不治之症。她在心里不停地祷告。
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看了西医,报告没问题,但总觉得不舒服。朋友建议看看中医,也是七拐八拐才介绍到这的。
那就好,惠圆缓了缓气。你陪我去吧,其实我挺害怕的,冯林说。惠圆都没想出拒绝的词来。已经被冯林堵住了。
切,大男人还怕这个?
怕。男人怕的比女人多。
什么地方?远不远?
我不知道离这远不远,我给你看看,我在手机地图上标了标大概方位。
这么有名的中医是不是得排队啊?你今天来得及吗?这都快晌午了。
已经提前插过队了,听说这神医一天只看二十五个人。我是最后一名。
谁这么牛气冲天啊?我说这神医和推荐给你的这个人。惠圆仍犹不信。现在做套路靠宣传的人太多了,真正有实力的反而被淹没了。
其实这人……我对他也不太熟悉,总之对我是好事,我也没去细究。我主要是晕针,所以得拉上你。
你晕针?晕血吗?现在男人都这么不抗造吗?
也不是,冯林摸摸后脑勺,小时候的阴影吧,老打预防针,打怕了。
中医也不打针吧?
不是有针灸吗?
哦,针灸一点也不疼的。先生,你完全不必要有心理负担。
我知道你多少也懂点,所以才叫上你的。呵呵,冯林笑得有些傻气。
我不懂,只是以前……被针灸过。不疼的,放心吧。惠圆又重复一遍给冯林听。
有你在,我放心。冯林已经打到了车,开了车门,先让惠圆进。惠圆闪进了后座,冯林本来也要进后座,思索一会,关上后门,坐进了副驾。司机说着一口历城土话,一路上不停地给冯林介绍历城当地有名的小饭馆。他说,九转大肠,听说过吧?吃过没?得去老转村啊。那个高粱酒?没喝过吧?得咧,那味儿,醇啊,可除了那个小土店,别家还真没有。有也是仿造假冒的,没法喝。
蹄子,吃过的肯定不少吧?一看你小伙子倍儿精神,肯定留过洋的,见过大世面,司机真是识人千面,都不忘见缝插针地夸上冯林一句。除了小白干路上的,别家的,嘿,那就是猪下水的味儿……
惠圆听得直想笑,猪蹄子不是猪下水是什么,可司机这么夸那小店,必定应该不凡吧。把冯林听得倒是流口水,不时回头来看惠圆,意思是赶紧抽空去尝尝去?
惠圆打断司机说,师傅,你这一路吃得也太油腻了,现在人都怕三高啊,有没有清淡点的,清新点的,健康点的介绍介绍啊?
姑娘你这就不懂了,男人呐,得吃肉。说着堆了堆冯林的胳膊,对不对,爷们?没肉能行?
哈哈哈……
这段子,也是又荤又油腻。惠圆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