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地,他看着乔烟,冷淡地一字一顿道:“乔二小姐的话真够多的,你既然不想进这个屋子,那要不要我将你带去宴会上,让大家好好瞧瞧你的口才?”
肖郢的话说的又轻又淡,连一点多余的语气都没加,可是一瞬之间,乔烟还是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知道肖郢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今天她抵死不愿意进小黑屋,还继续拉着乔伊烛装可怜耍赖的话,那肖郢会直接将她拉到众人眼前,将她偷偷害人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届时,大家的指责和鄙夷一定会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也根本没有挽回的办法,因为她设计乔伊烛的事情都是确确实实,千真万确!
可是,可是她才刚回来,正是要树立形象的时候,怎么能就这么被毁了?
乔烟红着眼睛,满脸可怜地将恳求的眼神望向肖郢,希望他能看在她是小姑娘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但很可惜,在肖郢根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于是最后,乔烟还是哭着被两人佣人直接塞进了小黑屋中,随后那沉重的大门也被“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或许是从小到大都没待过这么黑这么脏的地方,在门板关上的那一瞬间,房间中,冯姵和乔烟凄厉的大哭声便已经传了出来,仿佛杀猪一般。
只可惜肖家院子太大了,声响根本传不到正厅,也没人会发现。
但站在一旁,乔伊烛却将这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可因为没想到事情“报复”地那么顺利,所以一时之间站在原地,她还有些怔怔,也就在这时,肖郢已经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可惊呆了一边站着的两个佣人。
因为在肖家干活这么多年,他们都很清楚自家少爷冷傲的性格,虽然被很多的名媛小姐喜欢,可是他从不近女色,除了和乔伊烛被传“关系不好”之外,在外头,肖郢连一个跟女生搭边的消息都没有。
但现在呢,他不但为“关系不好”的乔伊烛出了气,甚至现在还直接抱起了小姑娘就往住宅走。
……要说这是关系不好,那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而不知道外人的想法,肖郢现在眼中就只有乔伊烛一个人,至于乔伊烛呢,她也有些被吓到了,直到被肖郢带回房间,看见他朝自己俯身过来时,她才算是回过神来,红着脸躲避。
“你这是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肖郢拧着眉道:“你的膝盖在流血,我要检查你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之前在小黑屋里,乔伊烛因为心悸虚弱,所以没站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可当时因为害怕,所以她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疼痛的地方,但现在,她也后知后觉地看见了自己流血的膝盖。
但检查身上伤口这样的事情还是太亲密了!
乔伊烛连忙道:“我可以自己检查,但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为什么?”肖郢挑了挑眉,慢条斯理道:“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吗?”
“……”
快给我停止你的危险发言叭!
乔伊烛捂着耳朵逃避地不想听,下一刻她也忍着膝盖的疼,小步进了浴室检查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
好在,她全身上下除了膝盖撞破流血之外,其他都没什么大碍,但是就在她松了口气打开门出去时,乔伊烛又直接被肖郢抓住,摁在了床上亲手上药。
乔伊烛试图挣扎:“这,这只是一点小伤,我自己处理吧。”
“不行,你是在我肖家受的伤,我作为主人不帮忙,传出去别人要怎么说我?”肖郢拿着棉签,一本正经道:“你难道想要我被人戳脊梁骨?”
……这说的未免也太严重了点吧。
不就是一个小伤口吗,怎么就跟脊梁骨扯上关系了?
乔伊烛忍不住腹诽道,但右脚被抬起,脚踝也被眼前的人牢牢地握在手中后,她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是逃不开的。
于是无可奈何地,她也被动安静了下来。
屋内,空气慢慢沉淀,穿着西装,打扮帅气的男人拿着棉签垂眸认真地处理着伤口,每一分动作皆是带着小心与温柔,仿佛是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侧脸的专注叫人着迷。
乔伊烛忍不住有些看痴了,与此同时,之前在小黑屋中,她被肖郢抱着的那种奇怪想法又再次浮上了她的脑海。
——她觉得肖郢好像童年救她的那个小哥哥。
——那要不要,问问他呢?
——不过太直接了好像也不太好。
乔伊烛暗暗地在心中想着,随后绞尽脑汁地,她默默地想着可以用来缓解气氛的话题,而环顾了一圈肖郢的房间后,好巧不巧,这“话题”还真是被乔伊烛找到了!
她意外之喜地指着斜靠在墙边的一幅画,开口对肖郢问道:“那是不是画家z的作品落日,之前我听说在美术馆拍卖,没想到竟然被你买走了!”
画家z,她是前几年新崛起的艺术家,风格温暖治愈,被许多人所喜欢。
只是这个z貌似非常懒惰,一年只作两三幅画,于是这便也造成了她一画难求,身价最高的那副画,也就是落日,甚至在国外还被拍出了上亿的价格。
因此当时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这么高的价格对一个新的艺术家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但z值得——
方才乔伊烛被抱进房间时,她并没有多看肖郢的房间布置,现在这么一看,竟然就发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她的眼里也浮现了一些喜悦与感慨:“肖郢,我真没想到你也喜欢z,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学画画的时候你也特别有绘画天赋,如果你坚持下来没有在七岁就放弃的话,你现在也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艺术家!”
这也是一段属于两人童年的往事了。
小时候,乔伊烛喜爱绘画,所以五岁时便跟了当时特别厉害的一个美术教授学习,但后面没多久,意料之外的是肖郢竟然也来了,和自己成为了学友。
当时,乔伊烛还记得肖郢的艺术天分也特别高,总被教授夸奖,成绩也总好过她那么一点点。
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她被绑架重新回来后,肖郢也从艺术班退学,再没碰过画笔了。
因为如此,当时外面还传出过消息,肖郢不学画画是因为讨厌乔伊烛,毕竟两人水火不容的关系当时就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只是乔伊烛一直觉得肖郢一定不是因为讨厌她才不学画画的,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她也一鼓作气,想要问问肖郢关于当年真实的原因,可没想到的是——
听着她的话,肖郢冷淡地看了墙角画作一眼,扯了扯唇角道:“谁说我喜欢z了,这画是别人买来送给我们家的,我觉得太丑了就一直放在那边没挂起来。”
“这画家的手比脚都笨,你难不成很喜欢?”
“……”
乔伊烛僵在原地。
最后处理好了膝盖上的伤口后,乔伊烛便直接气哄哄地离开了肖郢的房间,连疼痛的行动不便都忘了!
而这次,肖郢也没去追人,只是坐在椅子上笑地有些意味深长,但很快地,手腕上尖锐的疼痛闪过,他的眼底也黑沉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毕博文带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上来。
看见握着手腕的肖郢,毕博文黑着脸道:“手腕疼了吧!我看你在那里撞门就知道要出事,搞得我还得飙车去找医生,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原来之前在院子里,肖郢遇上做完坏事准备离开的冯姵和乔烟时,毕博文也在场。
知道乔伊烛被两人使坏关在小黑屋里后,两人便和佣人一起押着冯姵她们去了小黑屋前面准备救人。
但是屋子的门把手那里扣着一个锁,不打开就救不出乔伊烛,偏偏雪上加霜的是,在肖郢厉声问冯姵拿钥匙的时候,冯姵慌乱地找了一会儿,竟然发现钥匙不见了!
于是毕文博头疼地让人去院子里找钥匙,也安排了人去找锁匠,可没想到的是——
肖郢就在这时开始直接撞门,那手臂“砰砰砰”地在门板上发出巨响,又狠又不留余地!
毕博文看得头皮发紧却没办法阻止,只能赶紧转头飙车出去找医生。
果然,现在医生就派上了用场——
当肖郢的袖子被撩起来时,他红肿到叫人揪心的手腕也映入了毕博文的眼帘。
毕博文忍不住“嘶”了一声,又气又道:“你这个疯子,你不知道自己的手腕什么情况吗,为了救乔伊烛你就这么伤害自己,你就不能等我找找钥匙或者是锁匠吗,那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烛儿会怕。”
肖郢因为疼痛额角渗汗,但一双沉黑的眼眸却没有一点动摇道:“我听见她在里面快哭了,所以我必须要进去将她带出来。”
肖郢低沉的话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如果此时乔伊烛还在,听见这样的话一定会心中酸涩柔软,可偏偏,房间里现在只有医生和毕文博。
于是一瞬之间,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毕文博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些怪异的想法。
但很快地,他就将这样的猜测强行压了下去,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所以干笑了两下,毕文博看着肖郢说道:“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其实还是蛮有同情心的,对关系不好的乔伊烛都能这么仗义相助,真是纯爷们,呵呵,纯爷们……”
肖郢没有回答,只看了毕文博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毕文博没反应过来,但看着肖郢没说话,他便以为肖郢是承认了自己的“乐于助人”,于是彻底放下原本觉得“肖郢不会是喜欢乔伊烛吧”的想法。
随后长舒了一口气,毕文博对肖郢指了指放在墙边的画作道:“我刚刚站在外面全听见了,你明明就很喜欢那副‘落日’,不但花了大价钱把它拍来,还放在房间里是谁都不让碰,要亲自装裱,可是对着乔伊烛,你怎么就说谎这画难看啊?”
“因为我不想让某个小姑娘太骄傲。”肖郢回想着之前乔伊烛听见自己说画丑时气鼓鼓的样子,黑眸带笑道。
可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画丑是为了让乔伊烛不要太骄傲?
毕博文直来直去的脑回路顿时打了个结,不明所以地看着肖郢道:“你说话怎么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因为你不需要懂。”肖郢慢条斯理道:“你脑子不好,等以后会明白的。”
“……”
好吧,肖少爷又开始怼人了。
毕博文这么多年被肖郢嫌弃地早就没脾气了,所以听着他的话,毕博文只是狠狠地瞪了肖郢一眼,但随后,他也想起了之前乔伊烛在房间说的话。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唏嘘道:“乔伊烛和你的关系虽然不好,但是她刚刚有句话说的却是没错,你以前绘画天赋那么高,要是手腕没受伤,现在一定已经是一个画家了,绝对不会比这个z差到哪里去,所以我真的一直很好奇,你的手腕当年是怎么受伤的啊?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是不肯说吗?”
毕博文还记得自己是在七岁那年知道的肖郢受伤,那时他一回家,父母便着急地告诉了他,肖郢重伤住院,还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正在抢救。
于是怀着对最好朋友担心的心情,毕博文连忙和父母一起到了医院,之后等了足足四五个小时,肖郢才脱离危险,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
但当时肖郢的样子,毕博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