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公的孙子刘意伊、广平郡公的儿子朱令、淮阳郡公的弟弟王昭尔、袭爵袭得忒早干脆自己就是辅国将军的田宇年……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几乎都是京城里最显贵的家族出生,也是宁逾明除晏羽外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们。
不怪乎宁逾明一脸郁闷:“怎么到哪都是你们这几个人啊,玩腻了玩腻了,我娘说能交到新朋友我才来的。”
“哇,秦三儿,我们难道很想见到你吗?还不是你非要来上这个学,我家父母亲听说了也非得把我送来。”田宇年抱怨。
“昨天爬山带头跑的是不是你俩,害死人了哦。”刘意伊年纪最小,奶声奶气地抱怨。
“我跟着七殿下来的,对吧殿下?”宁逾明搂着晏羽挑了两张桌子坐下,又把文具一一从书袋中拿出来放好。
朱令小声嘀咕:“嘁,你和七殿下整日腻歪在一起不也不见腻。”
朱令说完自觉失言,怕七殿下又恼起来,偷偷瞄了七殿下一眼,却被对方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一声咳嗽在门口炸响。
“先生来了,先生来了。”聚在一起嬉笑闲话的小少年们一哄而散,各归其位。
并非他们素质真有这么高,小朋友们以家世傲人,心里也存了“看看青云书院凭啥这么牛气”的想法。
然后八王鲁群王就跟在一个面色青白、瘦弱短须的先生后头进来了。
少年们立刻收了给先生一个恶作剧下马威的心思,眼观鼻鼻观心端正坐好。
八王是这书院的执行山长,不过不管教书,只管教务。教书交给常务山长——当世大儒匀柳先生去操心。
他在新学生进学第一天到下面每个班去晃一晃,镇个场子,也是惯例。
八王热情亲切地介绍了小庸甲班的领师——领讲之师,主管一班事务,这个班的学生会去不少夫子那上课,称其他夫子为“先生”,但只会称领师为“老师。”
……就是班主任嘛!
班主任姓荀名琏,绰号石花先生,小少年们头缩得更厉害了,班主任老师他,家世也不一般呢。
本朝世家虽未有前朝还在行九品中正制那般势力强大,土鳖勋贵和寒门士子不再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世家子弟很少担任实职,最多被派去搞学术、搞研究。
但世家还是清贵的、众人景仰的、以家世傲王侯的。
荀氏一族,家学渊源,家族史源远流长,很受京城人追捧。
这位荀老师的名头,有些小朋友没听说过,有些则来书院之前就被家长警告过不要去惹,这位在世家里也素有文名,最可怕的是——跟皇帝是同学。
荀老师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同学们就叫他“石花老师”,没做自我介绍,也没让同学们做自我介绍。
班主任挥挥手让跟着他一起进教室、穿着校服的少年在他身后的白墙上订了一大张用小楷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
开学第一课——抄课表。
小班的必修课很多,培养目标是通五经而贯六艺。每旬一小考,每季一大考,学生们可以根据考试结果选择所上课程的高深程度。
待学生进学两三年后,便可通过考试升上中班。自中班起,每个学生就要思考未来要做什么,想文举的便攻进士、明经二科,想武举磨砺武艺、兵法与策论,搞学术研究的到专科的书院老师手下潜心打下手和外出游学,袭爵、荫职的也差不多准备准备结业考试滚回家接手相关事务了。
青云书院没有成型的大班,中班之后前途还未定的学生可以留在书院继续进学。
有那科举屡试不中的学兄便留在书院中,潜心钻研考经,缺钱了还可以帮忙教教学弟。
传说书院中有一个学兄,四五十岁了还是秀才,不成家也不立业,更不来应聘书院正式的讲师之职,就以学生身份宅在书院里,安贫乐道,隐成传奇。
除了必修课,各种奇奇怪怪的选修课的夫子、教室地点、教授内容也都写在了那张纸上,鼓励学有余力的学子去听。
文邹邹的课名翻译过来无限近似于农作物花卉培育与鉴赏、论《推背图》的108种解读、演讲与口才与政斗、战争的艺术等等。他们的班主任荀石花先生也有一门选修课,就叫《作诗》,名字格外朴素。
几乎每个小少年抄着抄着都能找到让自己眼前一亮的课程。
然而这些丰富有趣的选修课,全部都不对小班开放,以此鼓励小学生们好好读书打好基础,争取早日升上大班。
石花先生交待完抄课表这件事之后,就瘫回了太师椅上挺尸。
宁逾明身后的朱令小声赞叹:“这才是真名士,真风度。”——这是听说过石花先生的名声,还有点崇拜的迷弟一枚。
少年们不管爱不爱学习吧,第一次写作业的条件如此艰苦——连个磨墨的书童都没有!
宁逾明以为按套路石花先生该出来嘲讽同学们连个墨水都不会磨,长大了该如何建设社会主……大周,都是骄奢淫逸、不食肉糜的废物云云,以此收服人心上演麻辣教师戏码。
但他只是很平常地嘱咐那个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少年——同学们原以为是石花先生的书童其实是班助的少年教他们磨墨铺纸。
自然正是谢子瑜。
少年还拿着一本小册子共墨笔,在教室里安静地走来走去,巡视同学们的课表完成度,同时在小册子上写着些什么。
他走过来,宁逾明朝他挤挤眼睛,“pi”了一声。
背挺得如青竹,发以青木简单簪起的少年目不斜视地去检查坐他左边的刘意伊的作业去了。
宁逾明还想勾搭一下,椅腿被晏羽踹了一脚,悻悻然作罢。
左边的刘意伊也踹他椅腿,宁逾明会心地挪挪凳子,挪挪镇纸,耳朵往小刘边上凑凑。
“你认识?”小刘小声问。
“住一屋。”宁逾明小声回答。
小刘惊骇地看了一眼晏羽,“他呢?”
“一起啊。”宁逾明理所当然地说。
“这人竟然没被抽死?”小刘委屈,小刘闹脾气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能和你们住一屋,我去你家玩想跟你住一屋就要被殿下抽啊?”小刘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