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慨然道:“卢国公忠于父皇,公忠体国,操行世间一等,自是不忍长安百姓陷入兵灾流离失所。可父皇留下遗照将皇位传承于本王,期望本王能够带领大唐更进一步、睥睨寰宇,卢国公岂能不尊奉父皇旨意?纵然兵连祸结难免导致子民伤损、百业凋敝,但名分大义所在,帝国正朔所在,自当舍小利而顾大义,否则乾坤倒转、纲常失序,吾等如何于九泉之下面见父皇?”
崔信不语,这是给程咬金起兵的理由都找好了……
可你口口声声什么遗照,可之前陛下刚刚驾崩之时你不拿出,宗室、朝廷全体大老询问的时候你不拿出,非得等到自密道遁出长安才拿出?
谁知是真是假……
不过这等质疑自然不能提及,当即颔首道:“殿下放心,明日清早,老朽便秘密潜入长安,尝试说服卢国公。”
李治肃然道:“如此,有赖崔老了,他日事成,本王定不吝赏赐。”
崔信道:“老朽分内之事,岂敢请赏?定全力以赴,不负殿下所托。”
利益一致,自然团结一心,此事无需李治叮嘱他也会倾尽全力,只不过心头对于此事之促成却缺乏几分底气,程咬金那厮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初求人说媒娶了他清河崔氏的闺女,一回头便吃干抹净不认账,这些年有什么难办之事登门相求,都是摇晃着脑袋推个干净。
可以说,这么多年程咬金占尽清河崔氏的便宜,但清河崔氏从程咬金那里得到的却远远及不上付出。
那混世魔王就是个属貔貅的,光吃不拉……
实在没法子,说不得就要再将家中闺女许一个给程咬金其中一个儿子,毕竟能够娶“五姓女”乃当今之世无上的荣耀,尊贵珍稀之处较之尚公主还要更胜一筹。
只不过这种等同于“卖女求荣”的行径着实令他这样自诩饱学之士、儒学传家者有些羞愧无地……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也只能唾面自干,毕竟相比起颜面,还是门阀传承更为重要。
李治略微松了口气,如此双管齐下,只要有一头办妥,局势便大为不同,若邀天之幸两头均成功,反攻长安、直入太极宫指日可待。
窗外风雨大作,巍峨的潼关城楼在风雨之中影影绰绰、飘摇不定,自下仰望,居然有一种随时可能崩溃倒塌之感。
令人心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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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坊,梁国公府。
诺大的府邸沐浴在雨水之中,楼台花树焕然一新,只不过府中主人或是前往华亭镇,或是远涉重洋奔赴倭国,加之高阳公主也入宫参加国丧,院落里仆人寥寥,人影稀疏。
后宅之内,房俊沐浴一番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直?,盘膝坐在靠窗的地席上,面前矮几上炭炉烧着一壶开水,茶壶里随着开水注入,茶叶翻转浮沉,一股澹澹的茶香氤氲而出。
房俊拈着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滚烫的茶水过口入喉,齿颊留香。
玻璃窗外,几株芭蕉舒展着鲜嫩宽大的叶片被雨水打的轻轻颤动,一蓬修竹在墙角郁郁葱葱,几棵牡丹在青石砌筑的花圃之中争奇斗艳,雨水打着花瓣,再滚落而下,没入泥土。
舒爽惬意。
武媚娘穿着一件宽松的绛色宫群,如云秀发随意绾起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脖颈白皙修长,耳廓如玉,裙下一双赤足雪白纤巧,踩着光洁的地板来到地席之上,将一个木质托盘放在矮几上,几样精致的糕点放在白瓷碟子里,然后屈腿跪坐在丈夫身边。
美人如玉,暗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