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一只真正的白兔。灰兔毫不犹豫地说。
我是一只黑兔。黑兔小声矫正道。
你本质上是一只白兔。灰兔坚持自己的看法。
现在你应该清楚了,我确实只是一只黑兔。黑兔继续讷讷地小声道。
你不是黑兔,你是白兔。灰兔说得毋庸置疑斩钉截铁。
可白兔身上有的东西我没有。黑兔叹了口气。
不是你没有,是你没努力。灰兔断言。
黑兔没再吱声。它不是没努力,再努力它的神经就绷断了。黑兔明白了,它不是灰兔的理想伴侣,不然在灰兔的眼里,黑兔不会一无是处。可是武断的灰兔认定,黑兔只是不愿意发挥它的本色。
黑兔无法再跟灰兔沟通,灰兔总是对的,灰兔什么都懂,灰兔不停在下结论。在灰兔的面前,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它不是白兔,也不再是黑兔,它连兔子都不是,它什么也不是了。黑兔失去了一切活力,它变得没精打采,垂头丧气,不知所措。
黑兔的伤心病复发了加重了。它经常独自跑到山间游荡,它常常一小时一小时地发呆,一小时一小时地掉泪,它又想去寻死了,它总是想寻死。它开始怀念流浪山野的日子,那些痛苦又快乐的从前岁月,那时候,它是一只真正的黑兔,那时候,它活在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里,那时候,它的意志随着自己的心自由地奔腾……
山间高地不再是空中田园,也不再是黑兔的家园,小木屋不再温馨,不,它已成为地狱。那些萝卜白菜又算什么呢,在那些没有它们的遥远的日子里,黑兔靠青草和树叶也可以果腹。那些果树又算什么呢,小时候黑兔从未品尝也一样长大。那些蝴蝶、昆虫、小鸟算什么呢,天大地大,哪儿都有……黑兔不再迷恋这儿的一切,可是,每当想起跟灰兔共建家园的情景,每当想起灰兔温暖的怀抱温暖的诺言,它就悲伤,它的玻璃心就碎成一片片,它就感到自己全身都在流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它们都不再快乐。
灰兔不再是灰兔。
黑兔不再是黑兔。
它们不再是它们。
所以黑兔应该去死,让灰兔娶一只真正的白兔,因为灰兔黑兔才活到今天,现在它活够了,它赚了,它确实应该去死了。
黑兔没去死,因为它身边有只小白兔,因为天真可爱的小白兔还要喊它妈妈,做了妈妈的黑兔,没有权利去寻死。
是的,它不能去死,它必须让小白兔的乐园继续充满鸟语花香,继续丰饶美丽。黑兔再次藏起自己的悲伤,继续在山间高地奔忙。忘记自己。它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它鼓励自己。有许多兔子比我悲惨多啦,比如古代那只撞死在树上被农夫捡回家吃掉的兔子。它宽慰自己。
冬去春来,花谢花开,山间的四季在更替,小白兔在蹦蹦跳跳地成长。烈日寒冬,风霜雨雪,不断磨砺着黑兔的意志,也不断开拓着它空旷的心,更深更深地囤积着它越来越重的哀愁,它的与天地同宽、与日月共长的孤独。
日子不是不能过。当习惯了吃草,可以一生不吃萝卜,当习惯了吃树叶,可以一生不吃白菜。甚至没有鲜花,没有蘑菇香,没有篱笆围就的小木屋,幕天席地,处处可入梦乡。黑兔的心里长出了天,长出了地,长出了无穷大的宇宙。哪一天一转念,又长出了风,长出了花,长出了雪和月,长出诗意和美。在许多日子里,黑兔变成了一个梦想家,这样做着梦终老也不枉为兔一生。它□□。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三月天,黑兔独自到岩石林立的溪边漫游。清风徐徐,溪水淙淙,树影在春光里轻轻摇曳,□□像一片一片的云,一瓣一瓣的雪,在清冽的空气中柔柔地点染、挥洒。在溪边的那块最柔美的岩石上,黑兔邂逅了另一只黑兔。
春花全开了。
春水全涨了。
春树全绿了。
春阳,撑开蓝天,跨越群山,拨开树丛,将千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