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智钊领陶勋一前一后地循着一条河流疾走,这条河流名叫边水,发源于易戴之山主峰峰顶,顺南坡而下往南流,一路上有无数溪流汇入,到山脚的时候变成了一条阔三四十丈的河流,河两岸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可惜两人都无心欣赏。
步行远远没有飞行快,最开始陶勋提议御剑飞行,阚智钊十分干脆地否决,坚持必须步行,并道:“此河注入雚疏的出没地,有特异的力量保护,只有循河步行才不致走失,不信的话你自己飞到半空里看看。”
陶勋半信半疑地飞到空中,才不过离地二十余丈,眼中所见的情形就令他大吃一惊,下方分明只见绵绵森林,哪有宽阔的河流的踪影?只有将全部精力集中于下方窄小一面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到下方的真实世界,难怪前些天他在易戴之山上空飞来飞去时没看见过这条河流。
他降到地面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也许是女娲娘娘的禁制法力使然,也许是雚疏搞的鬼,不管是什么原因,你根本无法察觉到仙力波动的痕迹,据我以往的观察,离地一丈以上就会陷入幻境之中,休想看到这条河流的真面目,整个易戴之山也只这一处必须脚踏实地才知道路在何方。”
走了一个多时辰,大约在远离主峰两百多里的地方,边水河到了尽头。说它到了尽头其实很不准确,准确的说法应当是边水河突然间消失了,前方一片乱石林立,乱石之后是一个小山包,奔腾的边水河流进乱石后就失去踪影。
陶勋呆呆地看着那堆乱石,下意识地问:“阚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们快到目的地了。”阚智钊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从宝囊里取出两件黑色的衣服和一个铁罐,将一件黑衣递给他,道:“这是我昨晚赶制的太玄避水甲,你快穿上。”
“要下水吗?”陶勋一边按照他的指点穿上避水甲,一边好奇地指着那个铁罐问:“这个是什么法宝?”
“边水南流注于栎泽,入口不在河面而在河底,我多番下去试探过,那里面水压太大,不亚于万丈深海,如果没有仙器护身必定会被压成肉饼,所以我经过多次试验炼制出两样仙器护身,一件是避水甲,另一件是避水船。”
“既有避水甲又何必再用避水船呢?”
“几句话说不清楚,你呆会儿下去经历过便知了。”阚智钊显然不想浪费时间在解释仙器用途上。他穿戴好自己的避水甲后立即发动口诀将铁罐扔向河面,避水船在空中迅速地变大,落到水面上时有五丈长、一丈宽,模样颇似江南水乡常见的乌蓬船,不过全身密封没有丝毫缝隙。
阚智钊拈诀在船顶部一个图案上敲了三下,图案中现出一个舱门,下方一尺处便又是一层铁板,如是三层舱门才完全通到内部。
陶勋随阚智钊走进船舱,里面有些拥挤,正前方有一张连在船体的小案几,阚智钊坐到几前马鞍一个似的座位上,手把在座位下伸出来的一根似舵柄的铁杆上,案几上出现了一块一尺高的琉璃屏,显示出舱外的景象。
陶勋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突然发现内壁出现了许多小孔,河水汩汨地流淌进来,转眼没过膝盖,他忙叫道:“你的船漏水,快想办法,不然便要沉了。”
阚智钊笑着答道:“不进水这船怎么能沉呢?不下沉又怎能下到水底呢?不到水底又怎能通过入泽口呢?你穿了太玄避水甲,又有仙术在身,难道还怕被水淹坏吗?”
河水很快注满内舱,避水甲也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将水逼开身体之外,陶勋将呼吸转为胎息,透过琉璃屏可以看见船体完全沉进水中,船身两侧伸出许多小桨十分整齐地划动,推动船体往前下方飞快地驶去。
水下的景色远没有岸上精彩,入目所见全部是单调的石头,没有任何鱼虾活物出现。随着船越往下行,光线也越来越暗,陶勋这才发现原来那堆乱石底下是极深的洞穴,整个洞径约有百十丈,比河面还要宽几倍。下潜到约一百丈时船身发出一声脆响,似乎船体表面受到重物的敲击,可琉璃屏上显示四周除了水之外并无它物。
阚智钊向正警惕地四下张望的陶勋解释道:“现在已经到达深水区,水的力量十分大,有不下数十万斤重量压到船身上,纵然是精炼的仙器也受不了,刚才的响动想必是最外层的舱壁有点变形了,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路还很长,现在只不过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刺激的在后头哪。”
仿佛为了证明阚智钊的话,船身突然一阵抖动,象是被人用簸箕筛糠一般,外壁上传来一串爆竹似的响声,过了约一刻钟,船身安稳下来,琉璃屏上突然间亮堂起来,一阵蓝幽幽的光芒将船舱从黑暗照成昏亮。
陶勋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太美了!”
此刻避水船已经进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这个空间里注满了水,四面八方透过来一阵不知来源的深蓝色光芒,四下里清澈透明,借着蓝光往上看,只见船出来的地方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随着船体继续往下降,那个百十丈径的洞口迅速地变小,直至消失在视线内。
而此时船舱内的情形骤然变得凶险起来,第一层外壁已经完全被压到了第二层夹壁上,两层之间的水逐渐在巨大的压力下往内层和夹层之间渗透,内壁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显然内壁承受的压力正渐渐临近它的极限,随时有垮塌的可能。
阚智钊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并且越来凝重,似乎是自言自语,其实向陶勋做解释:“栎泽之下名唤虫渊,虫渊是连接两个空间的空间通道的一种,其中的压力比之四海加在一起也不遑多让,凭我炼的这件法宝能不能安然通过还在五五之数。”
陶勋愕然:“你没绝对的把握怎么也敢下来?你要冒险,拉上我做垫被,这算什么事?”
“世事哪有绝对?如果事事都要有绝对把握了再去做,世事又会如何呢?”
陶勋一时答不上来,若有所悟地思考起答案,浑然不觉船越行越远。
在虫渊中行驶非常长的时间后,正前方出现一个黑洞并在视线中飞快地放大,目测其洞径和他们先前通过的一样都是百十丈左右,越接近洞口,明显地感觉得到船身承受的压力越大。
当船身接完全进入洞口的一刹那,内舱壁上传来轰隆巨响,夹层舱壁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完全塌陷下来,内壁上面现出几个凸起的鼓包。
船身才进到洞中百丈,内壁上的鼓包已经如雨后春笋般到处都是,不但整个船舱被扭曲得不成模样,而且舱内的压力也越发沉重起来。
其实从外层舱壁塌陷开始,内舱里的压力就逐渐加大,到此时两人身上的重压不下千斤,要是普通凡人怕早就成为了一堆内饼,好在船舱内部注入的水并非普通之物,能吸收掉大部分的压力,加上两人都是修道有成的剑仙,运功抵抗尚能对付过去。
这个水底隧道同样十分漫长,水道渐渐收缩变小,避水船行走了半个时辰才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一个亮点,随着亮点的放大,舱内的压力以倍数级增加,陶勋尚好,而阚智钊不但现出了疲态,并且神色亦越来越紧张,见此情形陶勋明白:最危险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