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吉正迫不及待与谢狁逢场作戏完,就可以先行登上马车,结果转头看到谢狁正看着步梯。
李化吉也望过去,步梯上只有崔二郎扶着阿妩慢慢地在下船,并无他人,她不解谢狁在看什么,也懒得深想,就道:“郎君早些回来,别累坏了身子,我便先回客栈收拾行李去。”
谢狁就看向她:“我扶你上马车。”
李化吉几乎震惊地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她僵硬地牵牵唇:“不必劳烦郎君了,我自己上得了马车。”
未等谢狁接话,阿妩与崔二郎已踏上岸,于是阿妩的声音就飘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晚上若是敢带着酒气和脂粉气回来,你给我等着。”
谢狁隔着幕篱垂下的轻纱,去看李化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你与我说话做事,好像总是很客气。”
李化吉不承认:“不是客气,是郎君公务繁忙,若我还要因为一点小事麻烦郎君,恐怕会劳累郎君。”她一顿,又道,“郎君不是一向喜欢我听话事少吗?”
谢狁倒被李化吉这话给噎住了。
是,他确实这样说过。
其实直到方才登岸时他也这般以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走在前面,由李化吉自己跟着他下了船。
可是等看到了崔二郎扶着阿妩的模样,他就觉得有些别扭了,他和李化吉在床上那般亲热,为什么到了床下,就要这样一前一后,肢体分离,好似陌生人般?
故而,谢狁才有那般一问。
可偏偏李化吉说话又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倒好像显得他特别喜欢朝令夕改一样——你从前喜欢我听话事少,现在想跟我亲近了,却反过来怪我与你客气,真是霸道。
尽管李化吉说话态度温和,但谢狁就是知道她方才就是这般在腹诽他。
谢狁隐隐觉得有些面子挂不住,也觉得别扭,若李化吉当真听话,何必又要多话,直接把手递过来多好。
他心内复杂,也不知自己怎么偏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起来,于是索性道:“上马车吧。”
李化吉微微屈膝,转身离去,散花马面裙旋开弧度,仿佛一朵短暂盛开又迅速开败的花朵,谢狁垂眸看着被她的裙摆轻擦而过的袍子,就听崔二郎殷切地对阿妩道:“你想吃什么?等我回来顺便带给你。”
阿妩睨了他一眼:“等你回来再吃,可别把我饿死。”
谢狁听得心烦:“崔二郎,走了。”
崔二郎忙道:“就来。”
阿妩登上马车,就见李化吉拆了幕篱,又解开系扣,露出留下吻痕的脖颈。
她眼眸微动,见到是阿妩,也没半点羞涩慌张,反而拿起团扇,自在地扇着风。
清风微动,将发丝扇得飞扬起。
阿妩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马车启动,李化吉道:“黄金何时给我?”
阿妩懒懒抬眼:“想好了?”
李化吉道:“想先与你借点银子,买几样东西。”
阿妩道:“买什么?”
李化吉道:“柘浆、酥山、龟苓膏,天气热,所以想吃些凉的,应当可以吧?”
阿妩笑道:“化吉若是贪凉,倒是可以吃些,可是内宅妇人一向不吃龟苓膏的,龟苓膏性寒,若吃多了,无孕者容易子嗣艰难,有孕者容易流产。”
她说着,便敲了敲厢壁,卷起帘叶,对随侍的婢女道:“去买些柘浆、酥山、龟苓膏来。”
婢女诧异,但因为是阿妩的命令,还是领了银子就去了。
阿妩放下帘叶,坐直了身子,看向李化吉。
李化吉扇风的手慢了些:“我怎么觉得若是我想买避子药,你也是肯的。”
阿妩轻笑:“你高看了我的胆子,若是避子药,我万万不肯。煎药的味大,你的婢女又要从厨房将药一路端到你房间,中
途难免碰上人,大司马让我来,又是为了陪同关照你,你叫我如何装聋作哑,才能在东窗事发时,让自己幸免于难。”
李化吉道:“我吃龟苓膏,你就无事了?”
阿妩道:“龟苓膏吃多了才有事,我的婢女去买,只会买少少一点,但那一点我在家里也常吃,必然无碍。但若你背着我,塞在袖子里偷偷带回来,那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李化吉也笑:“好狡黠的姑娘,难怪崔二郎叫你吃得死死的。”
阿妩道:“彼此彼此。”
李化吉困惑地看向她,实在想不通阿妩怎么会说出这般的话。
阿妩道:“这话你听起来可能觉得恶心,但在半年前,我是绝不可能想到不近女色的大司马有朝一日也会白日宣/淫。”
李化吉的神色就淡了,手慢慢摇着团扇,半晌方道:“这话确实叫人恶心。”
很快客栈便到了,房间是早就拾掇好的,行李也自有人搬运收拾,李化吉与阿妩便坐在一处,分食才刚买来的几样冰食。
阿妩只陪了几勺龟苓膏,就看李化吉吃得牙冻肚饱,还要将淋着鲜奶的酥山塞进肚子里。
阿妩懂得李化吉的恐惧。
对于女子来说,养育个孩子几乎与献祭半条命无异,若女子能从中得利倒也罢了,但李化吉是已经想要离开谢狁了。一个孤女生活本就不易,若是再拖累一个孩子,那真是与自寻死路无异了。
可是李化吉在谢府就算买得到避子药,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瞒着谢狁,她根本没有很好的避子的法子,只能通过不断地吃冰食,以此减少怀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