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少君不敢说话了吗?”萧檀提起声音,像有意挑衅,“当日攻破汴城时,你破开护城法阵的那一招——以剑符抽取你俩对剑时的剑意,形成合剑,直接撞破了法阵结界,你俩的剑意分明同出一脉吧!你们几时一起练成了这仙剑之法,你敢当众解释吗?还有这位乌宗主,分明看出你的意图却配合你,还屡次助你,放任南方盟节节败退,他又是何意?你俩可真有意思,将这里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一起配合你们做戏!”
“不是,”容兆终于开口,平静解释,“剑法之事不过我与他恰巧得了同一机缘,旁的全是你无端揣测编造。”
他的嗓音愈淡漠,眼里像蒙着一层雾,空无一物:“我与他从前无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倒是你,萧檀,你废话太多了,说这些天方夜谭之言,有何意思?”
“你在说谎!说谎!”萧檀激动道,“你根本就不敢承认,你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哈哈、哈!”
四周喧哗议论声愈响,便有人道:“既然不是,那云泽少君便亲自动手,替我等料理了这位灏澜剑宗宗主吧!无论他做过什么,单凭他半妖的身份,他便非死不可!”
容兆持剑未动,周身气势愈冷。
乌见浒周围,连灏澜剑宗人也不自觉地退开了距离,唯余他的亲信死士持剑将他护于中间,防备着四方动静。
那些嘈杂喧嚣在耳边逐渐模糊,他们隔着人群对峙,过往种种尽皆远去,唯余眼前人。
乌见浒眼眸半垂下,不辨眼底情绪。
却在下一息,在容兆出手前,他手中长剑先动,霍然斩出。
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四下惊动,山摇地震,狂风肆虐过境。
这样强悍的剑意,除了容兆,无人接得住,能勉强稳住身形不被掀倒已是不易。
云泽剑却始终未出鞘,容兆伫立原处,对上滔天剑光里,那人飞身而起时,最后深深看过来的那一眼。
待到漫天风沙散尽、刺目剑光消逝,乌见浒与他一众亲信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向。
“人呢?!就这么让他跑了吗?!”
“还不快派人去追!”
周遭惊呼声不断,容兆一言不发地抬眼,望向前方漆黑夜幕,那抹黑最终沉进他眼底。
一夜即逝。
清早下头人来禀报,商洛城里城外皆未寻到乌见浒与他侍从身影,容兆毫无意外,垂下的目光定住,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我们已经派人在附近山中和周边几座城镇搜找,皆无所获,他们怕已不在此地。”
禀事之人小声说着,容兆料到如此,乌见浒昨日敢出现在仙盟大会上,必已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他身边亲信各个修为不低,皆能御剑飞行,一夜足够他们离去千里。
还不止乌见浒,那萧檀也在昨夜最后的混乱里趁乱逃了,连同他的狼妖一起。是那狼妖先自被关押的水牢中逃出,萧檀才敢肆无忌惮当众说那些,本就是为了激得他们动手好伺机行事。
同样的,逃之夭夭,无处可寻。
“多派些人去搜找,若有消息,立刻送回。”容兆下令。
“是!”
身旁只余几位元巳仙宗长老后,那许长老先开口问:“那位是半妖之事,宗主先前当真不知?”
“不知,”容兆皱了皱眉,十分不耐对方这一而再的质问语气,“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萧氏之人所言皆为信口胡诌,昨夜我已当众解释,我与那位习得同一剑法乃是巧合,没有别的,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他如此强硬,竟是容不得旁人置喙。
“可——”
“还要说?”
众长老们面色几变,顾忌着眼下形势,到底按捺住,暂且作罢。
打发了人离开,容兆面露疲态,又见苍奇依旧留在帐中,问他:“你还有何事?”
苍奇背于身后的那只手用力收紧,竭力掩饰住自己的失态,道:“大师兄,你与那位乌宗主——”
“我方才已经说了,无稽之谈,皆是萧氏信口胡诌,”容兆打断,语气似冰,“还是你也跟那些长老一样,仍要质问这事?”
“不是,我只是……”
苍奇的声音低下,说不出口。
或许只有他知道,那萧檀所言,十之八九是真的——容兆与人结了契,他的大师兄,与别人结了契。
恨意与不甘铺天盖地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却又懦弱地不敢在容兆面前表露出分毫。
容兆心生烦躁,并未觉出苍奇这些纠葛心思,挥了挥手:“退下吧。”
苍奇垂首,艰声道:“是。”
终于安静下来,容兆坐下,疲惫阖目靠进座椅里。
事情还有很多,光是与南盟众宗门和谈,便不是件轻易之事。
他不由厌烦,倦意无休无止,像永远不会有真正清净时。
和谈自然不容易,比起握手言和,大多数人更想将南地这些人抽筋剥皮,但理智上,确实只能坐下来谈,早日结束这场两地纷争。
一轮一轮的谈判,转眼又是大半个月。
东大陆这边,以元巳仙宗为首,开出的条件苛刻至极,南方盟众自是不情愿。但眼见着南地即将大乱——灏澜剑宗与一众依附他们的小宗门被逐出仙盟,势必不会坐以待毙,临沧宗与徽山派又势同水火,正打得不可开交,如此境况下可谓人人自危,便是再不情愿也要做出取舍。
“你们可想清楚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便不要谈了,直接接着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