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然见纪颜搞到了香头,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来,道:“奎师那都全仗着这大香做事,一切的秘密都在这香头里,我明天去东市请香铺的沈掌柜瞧瞧,倒要看看他这香有什么古怪!”
纪颜笑着摇了摇头,道:“何必这么麻烦,我去请张太医瞧就是。他是孙道长的弟子,太医署一众医官里就他还有些本事,这大香只怕掺入了不少药物,香铺掌柜或许不能识得。”
见他肯跑一趟,芷然自然也就不操心,这才听他又问道:“不过小姨任那神棍作法,可曾真瞧见了想见的人?我听翠娘说奶奶过世已久,小姨都不曾见过哩!”
芷然闻言轻笑,道:“我家奶奶自然来不了,不过我倒是真瞧见了一个人。奎师那都问我之时,我回答的原本是后厨的李妈,倒是稀奇,的确瞧见,活灵活现的,很是真切。你得快去瞧瞧李妈是否安好,别叫奎师那都拘了活人的魂魄才好。”
这话自然是笑话,众人也都听得哈哈大笑,才是奎师那都宣称沟通幽冥,却不料芷然说得那人尚在阳世之中,就是打死他他也想不到,会遇上芷然这样一个鬼机灵。
笑一笑,纪颜也就点头道:“如此可以确定,奎师那都不过是借着这大香,造就了幻觉,并不是真的勾来了魂魄。这也能解释为何我见到的秦伯伯,跟我印象中一丝不差,原来本就是我心中所想……只是不知道他如何控制幻觉,这手段却有些厉害,要是他脑子够用,只怕能掀起一场混乱。”
芷然也体验过那种感觉,女人就更敏锐些,才道:“他这香不是普通迷香,我闻了只觉得头脑清醒,而且依着波尔拉夫的说法,我也试着从烟雾中看出来金银美玉和奇珍异兽,似乎随心所欲,并不受他控制,他本人也对我的幻觉一概不知,否则不会将李妈当成了我奶奶。”
此言一出,纪颜就微微一愣,才道:“难道在这烟雾中,想看什么就能看见什么?小姨竟然还有这种心思,我却不曾想到这节。”
这倒不怪纪颜没想到,实在是他当时急着验证眼前秦琼的真假,一门心思全部放在秦琼的影子上,那还能分心胡思乱想别的。反倒是芷然一开始就瞧出了端倪,心思有十分细腻,没有被情感牵制,才能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也没那么简单,才听芷然笑道:“要想在那烟雾中瞧见别的东西,得先在脑海中想得清清楚楚都行,那雾气似乎能将所思所想映照在眼前,只是寻常时候思虑繁杂,要受奎师那都的言语引导才能回忆真切……我无牵无挂,不怕这种东西,你们但凡有牵挂的,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说到最后,芷然的神情也是十分严肃。纪颜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就知道奎师那都这烟雾很不一般,要是两个高手对阵,突然瞧见了自己的亲人出现在眼前,就难免会动摇心念,错失时机,搞不好胸口被捅穿,脖子被砍断,还沉溺于与亲人重逢的思念中,直接自己投身幽冥去了。
当然,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微乎其微,奎师那都本人也不会任何武功。然而他在李世民身边,这东西的威力就比用在武功上更厉害,李世民身为人皇,随便一个念头都可能左右万民生死,若是奎师那都用这东西迷惑了李世民,只怕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长乐公主自然叫李世民牵挂,可他的生命中还有更让他牵挂思念的人,只要奎师那都借文德皇后做文章,纪颜毫不怀疑李世民会当场沦陷,这才是令他最担心,最在意的一点。
众人又仔细讨论了奎师那都的手法,虽然已经推断出大部分原理,却还是不知道他究竟如何实现,这就无法,只得暂且休息,等纪颜弄清楚这香中的奥秘,才能彻底揭穿他的戏法。
次日清晨,纪颜就忙着进了宫,张太医似乎是专门等着他一样,也没有上课,也没有回家,就在太医署里坐着喝茶,倒叫纪颜捡了轻松,笑道:“老太医能掐会算,这是晓得我又来打扰了!”
张太医摇摇头,道:“虽说巫医不分家,老朽却只学会了微末医术,不会卜算。原是陛下派人吩咐,叫我在此间恭候侯爷,说是侯爷昨夜得了有趣的东西,一定会拿来给老头子开开眼。”
陛下?纪颜微微一愣,随即也就反应过来,同样是武道高手,纪颜下手的时候李世民自然看得真切。只是他笃信奎师那都,就不知道为何没有当场拆穿,还吩咐张太医在这里等候,似乎是想要帮纪颜查明真相一般。
从来天心难测,纪颜也无法揣摩李世民的心理,这才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香头,恭敬摆在张太医面前的案上,轻声道:“这是那神棍作法用的大香,我怀疑这里面掺了什么东西,请老太医帮我瞧瞧,这东西有什么稀奇?”
张太医神情凝重,也是早就听说了奎师那都的“神迹”,这就伸出两根瘦长的手指,捻起香头,仔细观瞧,又碾下些还没烧到的香末,送到鼻尖轻嗅。
一瞬间,就见张太医浑身一颤,猛地将手上的东西丢开,抓了纸巾细细擦手,口中斥道:“妖人!邪术!”
纪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抬头看向老太医,才听他道:“西域妖人,败坏我道门门风!我这就去禀报陛下,才要将这妖人枭首示众!”
纪颜着实不解,连忙出言详询,就听老太医解释道:“此物乃是寻常安神香改制,其中混入了几味有违医理的药物,打破君臣佐使,从而不但不能安神,反而会叫人亢奋,神念洞穿紫极,于脑髓大大有损!”
纪颜听不懂他这许术语,试着问道:“老太医的意思,是否是这东西会叫人看见心中所想,但是于人体有害?”
张太医看他一眼,奇道:“你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