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一次见面,奎师那都露了太多的马脚,故而在之后的几天,他都一直比较低调,只在府衙中继续进行他的“禳灾法事”,就再不曾公开露面,连带着太原刺史都销声匿迹,似乎是诚心烧香祷告去了。
对此,纪颜十分满意,本来他来太原,就是有正事要做,要是成天跟这些神棍混在一起,就过于浪费精神,也没有什么意义。
王康回去之后,将纪颜的意思原原本本禀报了家中的长辈,那群真正主导王氏一族兴衰的老狐狸一听,就恨不得跳起来弹冠相庆,才听王氏家主喜上眉梢,道:“这小子如此记仇,绝不是做大事的材料。小辈容易蒙蔽,咱们却不是好糊弄的!他选择面对咱们,就是错得离谱了!”
众人纷纷符合,只有王康站在下方一言不发,心中暗暗道:“只怕是你们没见过新丰候的手段,不知道他的厉害,才会这般轻敌……这一次买卖,谁吃亏谁得利,眼下还说不定哩!”
想归想,他却没有将自己的考虑说出来。纪颜这一次来太原变卖产业,给了他一个脱离王氏自力更生的机缘,一旦这一笔买卖做成,他就能靠着纪颜承诺的抽成全身而退,随便找个地方过安稳日子,再不用处处看人脸色,给别人去当狗。
王康正畅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这就听见家主笑道:“康儿这一次做的很好,晓得不计前嫌,与那新丰候结交,才叫我王氏得了这天大的好处,抢先一步接下那茶楼!嗯,赏你二十匹丝帛,许你这几天随便活动,新丰候那边,你可要盯紧了!”
二十匹丝帛……王康冷笑一声,着实佩服家主的抠门,自己有能力促成几十万贯的生意,他却只想用二十匹丝帛来打发,这不就像是主人吃肉喝汤,将啃剩下的光骨头丢给脚下的狗一样么?相比起来,纪颜出手就大方了许多,到底投向哪一边,王康的心里像是明镜一般。
一群长辈商量这笔生意,王康就没有资格旁听,始终他只是个打探消息的探子,并不是运筹帷幄的谋士,有些涉及家族内部的事务也不能叫他听见,故而他施礼告退,这就离开了正堂。
才出门,王康就瞧见王世兴煞气腾腾,大步朝着他走来,见了面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的脖领,扯着他朝一旁僻静无人处走去。
别瞧王康一身肥肉,却着实没有什么力气,被三哥这一把抓住,当即就喘不上气来,更别说挣扎;反观王世兴,明明是一个细手细脚的公子哥,却因为得到安叔的指点,平日里打熬身体,虽然没有练成什么武功,手上却着实有劲,才能扯动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扯着王康来到湖景边上,王世兴才堪堪松手,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沉声道:“你跟姓纪那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何他不肯见我,却肯跟你掏心窝子说话?我早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却不料你祸害到我头上来了!”
王康瞧着平日里温柔耐心的三哥,突然变得这么暴躁,心中不但不怕,反而觉得十分痛快,就知道王世兴暴露本性,证明他已经被逼急了,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对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心中想着,王康嘴上却十分恭敬,才道:“三哥这话说的,我原本不明白。我与新丰候结交,乃是家主首肯,为的就是时刻打探他的消息,免得他给咱们使绊子!反倒是三哥与他有些嫌隙,他又受了芷然那丫头的挑唆,对三哥有些不敬,怎么能赖到我身上来?”
王世兴闻言大怒,抬脚就朝王康踹去。如今王康有了退路,就显得底气十足,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就躲过了这一脚,口中喊道:“三哥莫要动粗,咱有事好商量!小弟改变不了新丰候的心意,却也能经常为三哥美言!或许侯爷听了我的话,能与三哥修好,那就最好不过!”
这已经是服软的话,王世兴却听得愈发恼火,怒道:“呸!谁要你去替我说好话?他纪颜是什么东西,也要叫我去巴结他么?我瞧着你的心思已经偏向了他那边,还要提醒父亲别醒了你的鬼话!来人!给我照死里打!”
一声令下,就有十几名恶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拥而上,照着王康身上拳打脚踢,一时间打得他哎哟乱叫,只来得及抬手护住颅脑,口中不住求饶告罪,王世兴却是充耳不闻,只瞧着自己手下的奴才行凶,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来。
眼瞧着王康口鼻中都有鲜血深处,惨叫和求饶都逐渐变得低沉,王世兴身后便有一道人影冲上前去,三拳两脚将一众恶奴放倒,试探了王康的鼻息,这才转过头来,低声道:“三公子,不能再打了。出了人命,你没法跟家主交代。”
王世兴冷哼一声,这便道:“安叔,你让我打死了他,我自去与父亲领罪就是!这小子跟纪颜勾结,迟早要成我王家的火海!”
安叔老成练达,定定站在王康身前不动,道:“平时公子干什么,老奴从来不干涉,今日牵涉王氏血脉,老奴却不得不挺身而出。家主吩咐我保护王氏血脉,可不单是几位嫡系公子,康公子也是我的主子,可不能叫他被人打死了!”
王世兴闻言一愣,又瞧着安叔脸上的态度坚决,这才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边走边说道:“安叔,你这迂腐脑筋,迟早要害了王家不可!”
安叔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弯腰将王康抱起来,扛在肩上朝着内宅走去。两百多斤的肥肉,压在他一个枯瘦老者的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却又异常稳当,只瞧他健步如飞,似乎根本感觉不到重量。
王康则是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也没有想到助纣为虐的安叔会挺身保护自己,这会儿也说不出感谢的话,满脑子都想着要如何报复王世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