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宝林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有数百名精兵齐刷刷站在了侯府门前,直叫往来的路人避之唯恐不及,彼此间窃窃私语,还以为新丰候犯了王法,陛下派兵来拿他。
等纪颜得到消息,出门来瞧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在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早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才叫纪颜气愤无奈,怒骂道:“主子犯傻,你们也是傻的么!谁让你们身着甲胄杵在这里!我不要脸的么?”
骂归骂,说好的事情还是不能推翻,这几百人虽然不多,可每一个都是行军打战的好苗子,说起来算是亲卫一类,是保着尉迟宝林阵前厮杀的核心力量,比之旁的千军万马都重要很多,对他们的训练就不能马虎分毫。
战场从来都不是展现武功的地方,所谓“万军中直取敌将头颅”,指的是兵法而非武功。即便武功盖世,只要还没有白日飞升,面对万军铁骑,也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搞不好乱军里飞来一支冷箭,就能葬送一个一等一的高手。
这样的环境下,亲卫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高手或大将有亲卫环绕,阵前厮杀就多了一重保障,只需一味运筹帷幄或冲锋陷阵即可,不必过多为自己的性命安危考虑。
这也是一场战打下来,小兵死伤不计其数,大将却很少有折损的原因,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很大程度上就是靠着这些亲卫的保护和牺牲。
尉迟宝林是武官出身,他爹乃是大唐的开国功臣,李世民对其一家都十分信任,故而他手下有一批精锐的亲卫,几百人其实已经算是人数众多。至于纪颜,则没有单独养一批亲卫,真到了需要他上战场的时候,只一招手,一众镖师就能瞬间回归本职,比之寻常精兵更为厉害。
骂过这群直愣愣的傻大兵,纪颜也就将他们赶到了城外校场去,孙德早就领人在那等着,见人来也就连忙迎上前,摩拳擦掌道:“侯爷,就是这些人么?”
纪颜点点头,道:“这些是你们老主人尉迟敬德的手下,今后要保着小尉迟公建功立业的,你们老人带新人,只将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他们,顺便也热一热身子,将荒废的手段都给我捡起来,总有用上的时候!”
孙德一听,这就神情肃穆,大声称是,又听王老二凑朝前来,小心道:“听侯爷的意思,这是要打战了?”
纪颜瞪他一眼,骂道:“你这是还没吃够亏,什么话都敢往外讲,我瞧你这嘴尽给身子惹祸,最好拧下来塞进裤裆里才好!别多问,别乱说,练好本事就是了!”
孙德坏笑一声,这就一掌打在王老二后脑勺上,这才抱拳道:“侯爷放心,弟兄们心中有数,一定将他们训得服服帖帖,给小尉迟公保驾护航!”
纪颜带来的新人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后心一阵阵发凉,便是他们从军晚,却也听说过孙德等人的恶名,到现在大营里还流传着这批凶神恶煞的传说,亲眼见了就愈发叫他们害怕,这会儿想逃也来不及了,就只得抱定了被训死的准备。
不过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哪一个精兵悍将不是从生死之中磨练出来的?孙德等人舍得出力,就是对这群新人最大的慈悲,跟自己人学好了本事,才好上阵杀敌,保全一条活命下来。
交代孙德等人全力以赴,纪颜这就自顾溜达回城,始终他的战功不是靠杀敌砍头迎来,两军交锋战场上的事情他并不很清楚,这方面孙德他们是高手行家,就叫内行人来做内行事最好不过,自己还是抽空去喝两杯茶,做好自己的商人本分就好。
听雨阁里,一派热闹景象,读书人、公子哥乃至于贩夫走卒都齐聚一堂,有钱的喝上品青茶,没钱的要一碗茶叶沫子,三教九流混杂一处,彼此间也没个高低贵贱,谈天说地,议论朝野大小事端,或是有理,或是有趣,又或是纯粹斗闷儿溜嘴皮子,总之都是热闹,却不显得嘈杂。
自从上次王氏的公子哥儿在茶楼闹事,惊动纪颜亲自出手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仗着钱权随意欺负别人,故而寻常老百姓也愿意来听雨阁与贵公子接触,此间倒是成了长安城中不分高低贵贱的交流之处,也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所在。
今天纪颜一进门,就听见靠近门口的几个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讨论着新丰侯府一早被重兵围住的情况,只叫他满头黑线,低下头快步往里,却又听见另一伙人高谈阔论,为首那个牛气冲天道:“只等大唐和新罗一开战,咱们就投身去做了府兵,斩获军功,回来成家立业!”
其余众人称是,纪颜也佩服这人消息灵通,才不过两天光景,就晓得将有战事爆发。只是他的消息来源不太准确,大唐并不是要跟新罗开战,而是要打比新罗强大许多的高句丽,就不知到时候他敢不敢上战场。
“哟,侯爷,难得见你来一趟,快请楼上雅间饮茶!”
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纪颜这就抬头去瞧,才瞧见胖呼呼的王康站在不远处,不住朝自己招手,请自己上楼去喝茶,这便点了点头,迈步上楼,笑道:“这是我的产业,偶尔来一趟也不稀奇,倒是你这几天忙得很,怕是有半个月没来了!”
王康苦笑一声,道:“侯爷逍遥快活,我却是个苦命的,前些日子回了太原一趟,挨了长辈教训,昨天才回到京城,急着来喝碗茶过瘾。”
说着话,自然有伙计给纪颜端来好茶,顺便给王康也换了一碗,才让纪颜瞧见,他之前喝的只是普通茶叶,一时疑惑,打趣道:“好歹是个公子哥,来我这儿也舍不得多花点钱,这是给哪个花魁攒着呢?”
王康摇头苦笑,叹道:“侯爷拿我开心呢!自从上次三公子在江南亏了一笔,家族的生意就一直一蹶不振,今年更是连着出了几处纰漏,自然就削减了我们庶子的花销。不瞒侯爷说,就着碗茶,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纪颜噗嗤一笑,道:“这话别人说有理,你说就太奇怪了!无妨,谁都有难处,今后给你对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