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建宫殿的工程十分浩大,动辄就要牵动国运,损耗国力。
商纣王建鹿台丧失民心,始皇帝修阿房宫折损国运,虽然商亡于纣,秦二世而绝,根本原因不是鹿台和阿房宫,浩大的工程也着实加速了两个帝国的覆灭。
松赞干布不像纣王那么昏庸无道,也不像秦二世那般懦弱无能,为大唐公主修建一座华美宫殿,或许不会导致吐蕃就此亡国,可即便如此,其中所需要耗费的人力和物力也是难以想象,这一遭下来必定叫他伤筋动骨,大损元气。
归根到底,要比权谋算计,吐蕃与中原之间存在着天壤云泥的差别,中原几千年积累下来的政治智慧与阴谋权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超越的。
太极殿中君臣看着禄东赞离开,脸上都是露出了满意而奸诈的笑容,纪颜也心中感慨万千,知道和亲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下一次禄东赞再来长安,就是布达拉宫落成,文成公主入藏的时候了。
心满意足的李世民笑呵呵瞧着一众朝臣,也别是魏征,真想要褒奖几句,却突然道:“怎么不见叔宝?我有好些日子不曾瞧见他了!”
一听这话,众人便有些呐呐,明知李世民与秦叔宝乃是过命的交情,有些话就不太敢说出口。
好在别人害怕,程咬金却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一听李世民问起秦琼,他就红了眼睛,粗声道:“陛下,叔宝他病啦,病得很重哩!我去瞧了他两次,他不许我跟你多说,怕你分心!”
称呼皇帝为“你”,原本是不敬的罪过,不过李世民跟一众兄弟友爱,也不计较,就道:“叔宝病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有没有请御医去看过?唉!你也是个糊涂的!”
说着话,李世民就急匆匆散了朝,心急如焚要去秦琼府中瞧他。纪颜也是刚听见秦琼生病,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许多好处,也想寻个时候去看看他,聊表心意,就靠拢被李世民情义感动,正大声擤鼻涕的程咬金身旁,轻声道:“不知护国公病势如何,小侄有心去探访一二。”
程咬金一见他,当即变了脸色,连声道:“去不得,去不得!叔宝原是早年间受了许多伤,这些年年纪大了,旧伤复发,想来无甚大碍。倒是你要多加小心,王氏那几个小子还在他府中叨扰,若是见了你登门,只怕要生出祸端!”
纪颜闻言一愣,才想起之前程咬金提醒过自己,曾在秦琼府中见过太原王氏之人。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还在护国公府中逗留,浑不顾秦琼如今病重,就叫他暗暗生出厌恶,只得微微点头。
其实在他看来,即便王氏子弟见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毕竟翠娘在他府里待得好好的,旁人谁也不知道她跟王氏的关系,自己身为新丰候,或许出身比不上世家豪族,地位却在这里摆着,也不用怕谁。
只是考虑到秦琼病重,若真因为自己前去探病,惹出许多麻烦,打搅他养病,便是适得其反,纪颜稍微想了想,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与程咬金告别之后,这就走出朱雀门,朝着听雨阁走去,想着好几日不曾过去关照,不晓得生意做得怎样。
听雨阁如今一片红火模样,比之朱雀大街上那些勾栏瓦肆更能吸引年轻人的目光,便是现如今京中以饮茶为潮流,谁要是不喝茶,不懂茶,总要被人嘲弄笑话。如此一来,就时刻有许多文人公子齐聚在听雨阁内,品茶论文,彰显风雅。
纪颜才到门口,就听得茶楼中一阵阵谈笑鸿儒之声,暗暗满意点头,心中十分欢喜,正要迈步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道尖锐声音喊道:“你这厮好生无礼,竟叫我跟这些贱奴同处一室,岂不是要折了我的身份?”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一时间激起了众怒,纪颜也眉头一皱,暗想这是哪来的无知狂徒,岂不知来者是客,一视同仁的道理,这一通搅闹,难不成是要砸自己的场子?
在场有人比他还要生气,就是那些被称为“贱奴”的公子,才是人人都有三分血性,好端端来喝茶被人骂作贱奴,纵是再有修养也咽不下这口气去,当即就有个性如烈火的一拍桌子,起身骂道:“是哪只野狗乱吠,坏了老子品茶的雅兴?”
话音未落,就听这位壮士闷声惨叫,随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纪颜心道不好,连忙迈步进去,就见二楼雅座之外,一群年轻书生围着两个富贵公子,旁边有几名黑脸壮汉虎视眈眈,满脸狰狞的打量着在场众人。
人群中,有一位年轻人捂着小腹在地上呻吟,口鼻中都有鲜血流淌渗出,哎哟哎哟惨叫不绝,显然就是刚才那位出言呵斥的壮士,因着口舌惹来是非,被人打倒在地。
纪颜见状,不动声色,招手叫来一名伙计,细细问他,才听那伙计苦着脸道:“侯爷可算来了,小的们真没了法子!先前那两位公子进来,张嘴就要包下听雨阁,叫我们把别的客人赶走。咱这听雨阁正是红火时候,哪能做这种见利忘义的勾当,好劝歹劝,也没劝住,这就祸事了!”
纪颜闻言冷笑一声,道:“包下听雨阁?好大的口气!就是当朝国公在此,也不能说出这等狂妄之语!先叫人救治那位公子,赔他药费,再给他五吊铜子压惊,我倒要去看看,是哪里的神仙大驾光临了!”
说着话,纪颜抬腿就朝楼上走去,直叫那伙计满心着急,连连阻拦,道:“侯爷不要着急,这事儿得从长计议。那两位公子带着几名家奴,个个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小的们愿为侯爷拼命,只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话一说出来,纪颜脸上就冷得快要结出霜来,才道:“你们瞧着就是,不要你们动手!过几天太平日子,我还觉得身子骨发硬,该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