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慈煊的命令一条条发布,初生的成都行政体系立刻开始忙乱起来,突然的提速没有让这些刚踏上工作岗位的菜鸟们应接不暇,仅仅几天,他们就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朱慈煊的指令被他们细化、充实,变得更有可行性,然后有条不紊的落实。整个成都仿佛一台巨大而不失精密的机器,轰隆隆运转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但总体而言,这个朱慈煊一手建立的有着鲜明后世特色的行政体系爆发出了超越这个时代的效率,仿佛蚂蚁搬家一般,将沉积在社会各个角落的力量一点点集中起来,输送到目前绝对的核心——军队上面。
前世身为一名公务员的朱慈煊对大明的行政机构设置完全嗤之以鼻,和后世相比,大明的行政机构在中央一级倒是足够完备,司礼监、内阁、六部等足以处理全国的政事。但在地方上,由于太祖皇帝对官吏害民的担忧,极大的限制了地方官的权力和编制,地方官员不得不向乡绅豪强分享行政权力,慢慢形成了“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官府与士绅共治天下的局面。这样的地方官府,除了收税外,自然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做更多的事情,事实上,哪怕是收税,明朝的地方官也没有几个好好完成了的。
有鉴于此,朱慈煊在组建成都的行政机构时,大刀阔斧的进行了改革。先是利用退伍老兵为亭长组建了最基本的地方行政机构,将官府的触角延伸到了成都最基层;之后分发田地,禁止土地买卖,杜绝新的地主豪强诞生;效仿后世组建农业、工商等隶属于总督府之下的部门,完善地方行政体系,增强地方官府权限,极大的加强了成都官府的行政效率和动员能力。崇祯时,拥有近两亿人口的大明与满清决战松锦,能动员的部队不过十多万,换成今日不过五十万人口的成都,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朱慈煊同样可以拉出十余万的军队。二者之间的差距,正在于动员能力的天差地别。
当杨景接到朱慈煊的命令,风尘仆仆的赶回成都时,他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忙而不乱、紧张有序的场面。城墙上悬挂着“支援重庆、抗击鞑虏、保家卫国、人人有责”的横幅;一队队士兵从城中开出,前往城外的军营;亭长们带着属吏,满大街的动员百姓们加入民夫队;装满各类物资的大车在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被送到各个工坊;工坊内,忙碌的工人们挥汗如雨,叮当声不绝于耳……
“非常的……”杨景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努力的搜索自己不多的墨水,想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无奈何,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词来,正应了那句“看着风景美如画,本想吟诗赠天下。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成都这半年的积累,都投入这次大战了。”见到朱慈煊后,杨景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惊叹,朱慈煊的话中却是满满的担忧,“鞑子来势汹汹,我们不得不应战,可这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儿啊,杨兄,重庆若是守不住,这后果……每每思及于此,本宫都夜不能寐,我们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杨景也沉默下来,他没想到,一向智珠在握的太子殿下,竟会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但随即,他就为“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的冲动所左右,红着眼睛嘶哑道:“殿下放心,末将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守住重庆。”
朱慈煊愣了愣,一时间不明白杨景为何如此激动。他摆了摆手,无语道:“你粉身碎骨了还怎么守城?真要事不可为,我自然会带着你们另寻出路。南洋、澳洲、甚至美洲,大明之外,这世界还大得很呢……”
说到这里,朱慈煊心中一动,自己刚穿越时,倒是想过逃亡海外,但似乎从没想过要去海外建国。明末时期,白皮们已经开始了海外殖民,但西方的殖民帝国还远比不上满清后期那般掌控全球,东方的大帝国,远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只可惜,没有稳固的后方基地,殖民海外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蛮荒之地再有大批的财富,也不是他带着几千人就能予取予求的。至于带上几十万人出海?在这个时代,这是科幻故事。
“殿下打算逃亡海外?”杨景愣愣道。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极度看重落叶归根,就算迫不得已沦为海盗,但凡摆脱了生存压力,也会想方设法的谋求招安,郑成功父亲便是如此。如今听闻朱慈煊竟有逃亡海外的想法,饶是杨景对朱慈煊忠心一片,也忍不住有一丝失望的情绪。历史上,永历逃亡缅甸之后,南明的部队成建制的投降,也是他们对永历彻底失望所导致。
“想什么呢?”朱慈煊矢口否认,他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对手下官员造成多大的影响,更何况,他也确实没真的打算跑路。有时候,朱慈煊也忍不住怀念自己穿越前的生活,虽说是穷了点、累了点、地位低了点,但不会有从通古斯来的野猪皮挥着大刀片子砍自己脑袋,也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脆弱与担忧。
“本宫只是担心战局不利,你会做傻事,这才开开玩笑让你宽心罢了。”朱慈煊没好气道,“总之你记住一点,真要事不可为,一定要留住有用之身。重庆之战本宫和晋王蜀王已有定计,叫你来不是要你去殉城的。”
杨景双眼一亮:“殿下已有退敌之策?”
朱慈煊苦笑道:“小小谋划罢了,算不上什么退敌之策。这次叫你回来,除了让你帮忙组建第二师外,正是要把这事儿说给你知晓。”
“殿下请讲。”
“蜀王和吴三桂相持多年,对吴三桂很是了解,本是驻守重庆最佳人选,可惜却卧病难以临阵,晋王又要坐镇贵州,分身乏术。其余大将,巩昌王也好,庆阳王也罢,对上吴三桂都嫌力有不逮。”朱慈煊简单说了下目前的情况,继续道,“晋王蜀王也为此大为头疼,他们商量过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本宫考虑过后,觉得是目前最好的应对之策了。”
杨景听朱慈煊絮絮叨叨半天还没进入正题,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催促朱慈煊,在那坐立不安,引得朱慈煊一阵好笑。
“行了,都是上过阵的人了,还这么没耐性。”他不再卖关子,“适当的时候,晋王会亲赴重庆!”
“晋王!重庆!”杨景失声道,“那贵州呢?”
“叫什么叫?”朱慈煊不满的呵斥一声,接着道,“晋王判断吴贼一旦南下,孙可望必定会兵压贵州进行牵制。晋王会在贵州主持战事,挡住孙可望的同时,让他确定晋王在贵州。等贵州战事平稳下来,晋王会秘密赶来重庆,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晋王来重庆之前,确保重庆不会陷落。”
见杨景还要发问,朱慈煊摆手止住他:“晋王离开后,蜀王会接管贵州防务。只要孙可望不起疑,就不会有大碍。真要被孙可望察觉了什么,蜀王……他说他能挡住孙可望。”朱慈煊声音低沉下来,他不怀疑刘文秀的能力,但刘文秀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是决心拼死上阵了。他现在的身体,静养还有痊愈的指望,拖着病躯操劳军务,那真是和找死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