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钦定内承运库办事条例
邹嘉生按照公文上的信息记好支出账后,便用随身携带的小钥匙,打开了身后的柜子。接着又从里边儿取出了一把比他的巴掌还长的库房钥匙。这是甲字号库房的钥匙,像这样的钥匙,柜子里还有三把,但目前只有甲字号库房里贮着银子。
“好了。”邹嘉生双手递出库房钥匙。
“走吧。”王纪摆手不接。转过身便在汤道衡的带领下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邹嘉生揣好钥匙,合上柜子,也连忙跟了上去。
不多时,三位官员便来到了银库门口。这时,仓大使已经带着一众吏员在那里候着了。在他们的身旁,还有八个由工部督造的等重大银箱。“小的见过王左堂。”仓大使领头行礼。
“开仓吧。”王纪只颔首回应。
“是。”邹嘉生快步来到银库门口,用那把又长又粗的钥匙打开了纯铜的门锁。
锁开了,两名壮实的吏员立刻上去,用臂膀抵着门板将厚重的大门给推开。门开后,王纪和邹嘉生都没有进去,只有管理太仓银库主事汤道衡和仓大使及一众吏员,抬着空箱子进入库房搬运银两。
目前,存在太仓银库里的现银和存在京师四支行里的现银一样,几乎都是条状和块状的“泰昌制银”。接收这批银子的时候,王纪并不在场,现在看见这一条条、一块块,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子。他不禁问:“这银子怎么长成这样?”
邹嘉生眼力很好,一下子就在一个新搬出来的箱子里发现了好些旧形制的银锭。邹嘉生走上去,一手拿着旧银锭,一手拿新银条,递向王纪。“不止有条形的,也有这样扁马蹄形的银锭。”
“但扁马蹄样式的银锭都用得差不多了。”王纪还是不接,邹嘉生就只好拿着向他展示“泰昌制银”的刻字。“这些新制的银条、银块也只是形制不同往常,成色和标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看见了,你放回去吧。人家还等着呢。”王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左堂,下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邹嘉生将银子放回银箱,那几个合抬着箱子的吏员立刻就将银箱放到了一个太仓银库专用的大秤上,连银子带箱子一起称量。
“你说就是。”王纪不再看运出来的银子,而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大秤那边儿。
邹嘉生想了想,说道:“这银子送回内承运库,然后兑成那银行的银票发给官员。官员领了银票之后,再拿银票去银行兑换现银。这不就是多此一举吗?”
“不清楚。”王纪摇头道:“我也是昨天快散衙的时候才收到的旨意。”
宦官来给王纪传旨的时候,只给他说了一些那宦官自己也搞不懂的概念,连《暂行银行则例》都没带一本给他看。
“我想,这应该有整饬钱法、钞法的考量在里面。”王纪嘴角一翘,撺掇道:“你要是有疑问就上疏问吧。”
“那”邹嘉生迟疑了。
“呵呵。”王纪转脸一笑,又调侃道:“当然,说不定皇上单就是知道你在衙门里看那些艳俗的东西,故意给你找点儿差事做,让你不要这么闲。”王纪装模作样地叹气:“可这就苦了我这把老骨头哦。”
邹嘉生大概摸清了这位代理部堂的脾性,于是反击道:“少司徒。您怎么知道这书是艳俗的东西啊?”
“因为我家里也有一套啊。”王纪虽然在笑,不过他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那台秤。“但我不像某些人那样,会把书带到衙门来,公然在上衙的时候看。还钻研得那么起劲做笔记。”
邹嘉生说不过王纪,只得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少司徒。您说这兰陵笑笑生是谁啊?”
“不知道。可能是弇州山人吧。”王纪冲仓大使点头,仓大使才指挥着吏员合上银箱贴封条。
“弇州山人?”邹嘉生愣了一下,才又道:“您是说写《弇山堂别集》的王凤洲?”
“对啊。弇州山人是他的别号嘛。”王纪问:“你家里也有这套书?”
“倒是没藏这套书,只在友人那儿借阅览过。”邹嘉生摇摇头。“您怎么说这《词话》是他写的啊?”
“坊间有这样的传言。具体是不是,我也没工夫去太仓考证。”王纪继续注视下一箱被抬上大秤的银子。“你不是也南直隶人吗。什么时候回乡省亲,顺道去太仓访一访的王冏伯呗。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世上。”
王纪说的太仓,是指王世贞的老家,也就是南直隶苏州府的太仓州。王冏伯也就是王世贞的长子王士骐,冏伯是他的表字。
王士骐和王纪一样都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当年金榜发布之后,王士骐留在北京做了兵部主事,而王纪则直接被外放了。因此,在万历二十六年王纪调回北京任礼部祠祭司主事之前,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王纪进京之后,因为倾慕王世贞的文名拜访过王士骐几次。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坊间只有《金瓶梅词话》的抄本,流传度很小,而且也没有猜测王世贞做此书的说法,王纪自然也就不会问。
当他听说《金瓶梅词话》是王世贞所著,并在书斋里购得其刻本时,王士骐已经卷入第二次妖书案,被罢官削籍了。而王纪也再没有见过王士骐。
“苏州.”邹嘉生不知道这段过往,只点点头。“嗯,离尝州也不远,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看看。问到了就给您写信。”邹嘉生是尝州府人。尝州原名常州,去年八月,泰昌皇帝朱常洛登极,为避皇帝名讳,遂改现名。
“你还怪好的嘞。”
就在王纪和邹嘉生一心二用闲扯聊天的时候,八万两现银已经装箱完毕了。
“好了。左堂,八万两白银齐了。”汤道衡来到王纪跟前,摆手朝向那八大口箱子。
仓大使和一名吏员各捧来一本翻开的册子和一支沾了墨水的毛笔。“左堂大人,劳您老在这上面儿签个名儿。”这是最后一道程序,只有等王纪把自己的大名签上去,这八大箱子的现银才算是真正出库,能装车了。
“好。”装银称重的过程王纪全看着,因此也没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