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廉颇虽老尚当饭
骆思恭心急如焚,根本不想听这些官面上的屁话。
“是!”陆文昭一怔,立刻止住了对海镇涛的吹捧,重新组织语言道:“犯官孙如游招了。熊廷弼诬告案、改制抗旨案、串谋逼宫案皆已坐实。主犯是已经畏罪自杀的邹元标,和以白身遥控朝局的赵南星,而目前被羁押在东司房狱里的孙如游是从犯。案卷上详细记载了这些人是如何遥控朝局,如何串谋逼宫的。”
“案卷在此,请掌卫大人明验!”陆文昭将供状取出,恭敬地递到骆思恭的手上。
“好!好!好!”骆思恭刚接过案卷,还没开始看就连说了三个好字。
骆思恭一字一行,看得很慢。了将近一刻钟才看完第一遍。
啪!
骆思恭将供状狠狠地拍到案头上。紧接着,他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他将双臂搭在扶手上,接着往后一瘫,仰着脑袋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癔症似的连连轻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瘫坐数息,骆思恭撑起身子重新坐正。
“咳!”他清了清嗓子,又回复了往日的从容,就像他从来都没有为这些事情烦恼过似的。
“田尔耕这个废物大动干戈,搞了这么久连个屁都没有找出来,你怎么弄到的?”骆思恭问道。
“回掌卫大人的话。犯官孙如游之志本就不坚,卑职稍施手段即侥斩此功”陆文昭将不久前对海镇涛说过的托词又复述了一遍。“.卑职有此侥幸,皆得恩于掌卫大人之厚爱及佥事大人之特蒙。”他一边拍马屁一边将孙嘉绩的玉佩交给骆思恭。
“你还真会说话。”骆思恭抬头挑眼,接过玉佩,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但你知道吗,这供状一掏出来,你们就把田尔耕给得罪死了呀。”说着,骆思恭又用指甲盖轻弹文末的署名。
陆文昭又何尝不知呢。
邹元标死在诏狱里,田尔耕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的。骆思恭代传的密旨,让田尔耕看到了一线生机,但也限制了他的手段,于是他发疯似的对在押的犯官们展开了几近抄家的搜证。此行无果,骂声尤烈。
陆文昭在这时候拿出口供,虽然能“证实”邹元标确系畏罪自杀,并部分消解田尔耕的罪过,但这又从侧面表现出了田尔耕乃至整个北镇抚司的无能。毕竟东司房可是连刑都没上,就把宫里想要的东西全挖出来了。
上面只看结果,从不会管过程的难易。完成任务之后再提过程之艰,上面或许会体恤你的苦楚,多记一笔。要是完不成任务,说再多都是与废话无二的托词。
“卑职从无别样心思。只想分掌卫大人之忧,解我锦衣卫之困。”陆文昭表情严肃,言辞诚恳。
骆思恭对陆文昭的态度非常满意。完全想不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曾经试图绕开自己直达天听。“好,很好。”
尽管田尔耕对北镇抚司下了极为严肃的封口令,甚至将掌刑副千户许显纯给软禁了起来,但骆思恭还是知道了西厂问案时,田、许二人在厂督魏忠贤面前那场堪称狗咬狗的对峙。
“田尔耕那边儿你无须多虑。”骆思恭从印台拿起指挥使司的官印,稳稳当当地在空白处盖上一个红印。“我会为你们请功的。”
“多谢掌卫大人抬举!”陆文昭肃然,赶忙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好了,你走吧。”骆思恭微笑着点头摆手,示意陆文昭离开。
陆文昭离开后,骆思恭叫人把骆养性喊了过来。
“父亲,您找我。”骆养性径直来到骆思恭的书案边。
“经历司的印带了吗。”骆思恭问道。
“带了。”骆养性掏出官印。
“盖吧。”骆思恭把已然包含了“签字画押”“案件负责人姓名”“案件经办人姓名”“指挥使司官印”和“东司房官印”的供状抽出来摆到骆养性的面前,并指着最后的空白处说道。
“这是?”骆养性拿起供状,仔细端详。“有结果了?”
“好结果,非常好的结果。快盖吧,盖完了之后回去写一份详实的经过,然后递到司礼监去。措辞不用我教你,内容就写经历司是如何大力协助东司房办妥了这件北镇抚司糜耗人力却难有进展的大案。”骆思恭既要把自己的儿子塞进去,又要给田尔耕上眼药。“要把握好度,既要让宫里知道办案过程之艰,以方便邀功,又不能让宫里认为北镇抚司的无功而返是理所应当的。”
“知道了。”骆养性又问:“但孙如游翻供怎么办?”
“只要这个玉佩还在锦衣卫的手上,孙如游就不会翻供。”骆思恭回答说。
“什么玉佩?”骆养性疑惑道。
“国子监监生,孙嘉绩。这是孙如游的嫡孙,孙如游要是有翻供的心思,就找人把他的耳朵给割下来。”骆思恭将孙嘉绩的玉佩交给骆养性。“京里最近不是很不太平吗。好多两榜出身的进士都死了,更何况一个犯官的孙子。”
“这些命案有大问题,还是不要利用的好。”骆养性接过玉佩。
“有什么发现吗?”骆思恭皱眉问。
即使这些案子已经移交到了东司房的手里,但骆思恭并没有就此做甩手掌柜,放松对它的探查。人心是在交往中稳固的,不能光拿人家的功劳而不帮忙。只要不是死差,该协助的时候还是得协助。
骆养性先是左顾右盼,然后才点头肯定。“有。”
“不用担心,人都被我支开了,这儿没别人。”海镇涛能察觉到异样,骆思恭当然也能察觉到。
他甚至怀疑,就是西厂故意将田、许对峙的细节放出来,好挑动指挥使司和北镇抚司的矛盾。不过对骆思恭来说,消息的来源并不重要,从田尔耕攀咬骆思恭的那一刻起,他俩的决裂就已经注定了。
骆养性这才解释道:“死者大多是有功名的革员。尽管他们既非同乡也非同年,但被革职的时间都在万历四十三年及以后。”
“万历四十三年?这又怎.么.四十三年!”骆思恭的眼里闪出难以抑制惊惧。“慈庆宫的案子!”
“对。”骆养性吐出一口冷气。“说不定是上位指使.”
骆思恭赶忙摆手止住骆养性。“这是十死无生的差事,卷进去就是死!不能再往下查了!让东司房找几个替死鬼结案!”
“是。”
“呼,去吧。”骆思恭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果然触到了湿润。“文书写漂亮点儿。”骆思恭将口供叠好,然后掏出一个雕着飞鱼的漂亮木盒。这个木盒是直奏皇帝时专用的,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我现在就进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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