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未来(1 / 1)

公主怕水,路折林把外套脱下来系在它身上,仍然呜呜哭,狗头栽进路折林怀里不出来。林林也直往他衣服里钻,两只狗恨不能把自己缩小了塞进路折林怀里。

他们回来的路上就遇到大暴雨。

公主和林林不愿回家,在外面撒泼打滚,路折林拽不走,只能换着抱。

雨下得密而急,他就近躲进无人的屋檐下,摸衣兜才发觉手机忘带。

屋檐也短,盆泼似的大雨在地面激起小范围的爆炸,噼里啪啦十分热闹。

路折林倒不怕淋雨,狗不行。

街道上没有车更没有人,路折林心里着急,这场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停,不知道傅涯有没有发现他们还在外面,又会不会出来找。

最好是没有。傅涯的身体弱,这样大的雨淋了肯定会生病。

路面积了一层水。

几个小时没见,路折林突然开始想傅涯。

以前这种时候往往是最多的,路折林过得浑浑噩噩,偶尔记得偶尔不记得,一有空身心就统一,想回到傅涯身边。对之后要做什么完全没有概念,但在傅涯身边是最安全的,最温暖的。

最近天天和傅涯待在一个屋子里,虽然见面的时间也不算多,但路折林心里踏实,这样就很好。

一离开傅涯,路折林就失去了安全感。被困在大雨之中,孤立无助,尤其想傅涯。好好休息过几天,他的精力充沛,晚上睡不着会在傅涯房间门口坐一会儿。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动作轻轻,害怕把人吵醒。

不是梦吧。路折林想,一个梦做太多次就会实现,现在是真的,不是梦。

还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傅涯和他说话,他老是走神。尽管傅涯统共也没说几句,路折林眨眨眼就忘了这人刚在讲什么,只会唔唔点头。傅涯不会生气,并且已经很久没对他生气。

隔壁两口子会来找傅涯一起吃饭,要是出去就不带他,每次都很晚才回。傅涯被他盯得受不了就会解释两句,只有一次喝得醉了被陌生人送回来,是路折林把他抱上床的。

傅涯肯定觉得他烦,路折林控制不住。

他挺想趁傅涯醉酒的时候偷偷在床边睡一会儿,可一想到傅涯发现后会不开心,顿时又不敢。

还没到冷的季节,只是冰冰凉凉的风雨。路折林在模糊雨幕之中看到了一些幻觉,比如傅涯。傅涯穿着雨衣,打着雨伞从看不见的远处走来,空气能见度低,一开始只是个模糊身影,慢慢变得鲜艳了,雨伞摇晃,他可能坚持不住了。

路折林张嘴叫傅涯,声音又低又小。他着急,搂着两只狗站起身,又睁大眼看。

会不会是幻觉?他又叫对方一声。

于是那抹身影朝他靠近,慢慢地行至他身前。

路折林呆在那里。

傅涯收了伞敞开雨衣,冲过来抱住公主一顿揉搓,像抱小孩那样竭力抱着大狗,腾出手来摸林林的头。

“怎么这么久?”傅涯喘着气,把公主的脑袋按进怀里,“我不是说了会下雨吗?”

路折林说嗯。

饶是傅涯带了伞,还有林林和公主也走不了。他打出去一通打电话求助,不知打给谁。

两人两狗躲在用伞围成的临时避风港后。身上都湿透,最干燥的是公主。

路折林看着傅涯说:“冷。”

这是一个之前从没有说过的字,他重复四遍傅涯才听懂,听懂之后道:“你憋着。”

路折林又戳戳他的手臂。

傅涯:“我不冷。”

路折林看起来很高兴,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他从紧挨玻璃门的小角落里拿来一只小花盆,里面还种着不知品种的多肉。

路折林说:“花。”

他有最朴素的植物观,土里长出来的都叫花。

傅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种花,家里的死了,又来外面找小宝贝。据他所知小区周围卖多肉的很少,谁知道路折林在哪个偏僻小角落里找来这么一小盆,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一想到或许就是找这玩意儿害得他们被困在这里,傅涯便有些恼火,语气也硬邦邦的:“这么喜欢就带着你的花回自己家去,我讨厌花。”

路折林递出来的手迅速收回,将小盆放到傅涯看不见的地方。

还不解气,傅涯又说:“我也讨厌你。”

林林呜嗷一声。

路折林愣了愣,摇摇头。

雨势小一些时,不远处有车喇叭声,傅涯站起身,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车缓慢地开过来。

路折林在他身后说:“生日。”

傅涯挥动的手停在半空。

“快乐。”

好不容易到家,傅涯把公主和林林赶进浴室。公主本来就怕水,在外面受惊过度,又到浴室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嗷嗷叫着不肯听话。路折林也挤进浴室里将公主控制住,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狗狗们洗净吹干。

傅涯冷得发抖,路折林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人本来就病着,这一折腾也不知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症状,傅涯不想照顾病人,叫路折林进浴室一起洗。

傅涯背对着路折林在花洒下冲水,那人便在一旁看着。浴室里热气腾腾,傅涯也不怕被看,转身朝路折林招手,这人就上前两步,低下头,让傅涯给他的头发打洗发水。

手法娴熟,跟给狗搓头是一样的。

傅涯说:“闭眼。”

路折林不听,还一直看傅涯胸口。

有什么好看的。傅涯按住路折林的后脑勺往怀里使劲一摁,又提醒一遍:“闭眼。”

这次路折林听话了。同样的命令傅涯不需要说三遍。

但在转身去取花洒时,傅涯忽然想起,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太久他自己都忘了,仿佛已经融为一体的,路折林送给他被他扔掉、后来又捡回来的戒指。

傅涯僵立原地。

身后的热源靠近,轻轻地抱住他。热水哗哗下流,蒸得眼睛发红发涩,就算是眼泪也不会被人察觉,最终会流进排水管。

当天夜里路折林煮了姜茶,可傅涯还是发烧得厉害,在床上睡到第二天下午,路折林在厨房做饭,傅涯微红着脸把他拽出来。

系着围裙的路折林很是不解,可也没多话,便被一路拽上车,傅涯踩下油门车速飞快。

狭小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柑橘味。傅涯穿着一身银灰西装,抓了发型,打理得很漂亮。只是神色疲惫,像多日没休息,完全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雨已经小了,街上偶尔有行人。路折林把手上的面粉擦在围裙上,脑袋蒙蒙的,不知道傅涯这是准备干嘛。

十五分钟后,傅涯把他放在民政局门口,找停车位去了。

路折林震惊。

来登记的人不多,但也没有系着围裙穿着居家拖鞋就来的。路折林局促不安,被人注视就假装路过。

停好车的傅涯过来解救他,让他跟着一起进门。傅涯也没去窗口,而是直接打电话,没一会儿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迎面走来,长着一张异国风情的脸,招蜂引蝶。

“傅先生,您的事很难办啊。”男人伸出手,傅涯却没握。

他也不尴尬,又将手递给路折林。见两人都没反应,男人才把手收回,满脸笑容:“傅先生,请问您旁边这位先生是自愿结婚的吗?”

傅涯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红本子塞进男人手里:“别说废话了,叶栗说你能办。”

“他这种时候倒想起我这个前任来了。”男人抱怨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揣着证件走了。

傅涯扫路折林一眼:“把你那围裙摘了。”

路折林就老实照做。

很快,男人叫人把他们带进去拍证件照。摄像师让两个人高兴一点,开心一点,傅涯的脸更臭了,不耐烦。路折林抓着他的手,轻轻挠掌心,傅涯便忍了,摆着一张俊俏冷脸拍完。

有男人的帮助,整个流程走得很快,两人出门时两份结婚证都在傅涯手里,被他不甚在意地塞进口袋。

男人悄悄问路折林:“你真是自愿结婚的?不行我帮你报警吧。”

路折林赶紧摇头,又点头,吞吞吐吐道:“自愿……”

等两人又回到家里,傅涯从路折林口袋里搜刮出他贴身放着的戒指,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取下来给路折林。

好不容易聪明一次,路折林理解傅涯的意思,将那枚还带有傅涯体温的小银圈戴上傅涯手指。傅涯也给他戴了,看起来依旧不耐烦。

见证这件事的只有当事人和两只好奇得蹦跶起来的狗。

他们总是在兜圈,又回到最初的,将过期未完成的事情再续上早该有的结局。比如花了傅涯很多钱的证件已经不能用了,可他还是靠它拿了结婚证,比如路折林准备的婚戒失去效用,又再一次回到傅涯这里。

到底人的一生要经历些什么才完整,这些年他们走了太远的路,早就已经淡化当初的那份心情。没有激动,没有高兴,也没有遗憾,只是去完成早该完成的事情而已。

傅涯也不需要就此发表感言,路折林脑子坏了之后变得笨很多,比以前更固执,还不会说话,出门就是被人骗的命,真不要他了,他能怎么办?

大概还是会守在门口,和多年前一样,默默往门缝里塞钱什么的,然后傅涯还是会让他进来。和多年前一样,给他一碗饭吃。

路折林很高兴,仿佛刚刚回神一般,感觉一切都太不真实,一脸梦游样,又跑去厨房继续做菜,也许是准备庆祝一下。把傅涯一个人丢在门口,走了几步,又回来拉傅涯。

幸福来得太突然,路折林时不时要摸一下手上的戒指,如果傅涯意愿把他的那张结婚证也交给他的话,估计已经被他摁上无数个油手印。

这份快乐持续到晚上洗完澡,他准备回房时,傅涯叫住他,拧着眉:“你还去哪儿?”

路折林站在那里啊了一会儿,磨蹭着爬上床,捡了一小块地方躺好。

间隔好久,两人又躺在一张床上。

路折林连眼都不敢闭。

傅涯身上还有一点香水的尾调,一缕缕钻进路折林的身体,让他想动又不敢。

安静室内,傅涯说:“你呼吸频率变了。硬了?”

路折林否认。

傅涯:“你说,你想睡我,说清楚了就让你上。”

路折林:“……”

傅涯冷着声:“不想说就算了。不许在我床上弄。也不许去卫生间。”

路折林流了汗,本来还能忍的,被傅涯几句话拨弄得不行,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半天也讲不好,傅涯只留给他一个无动于衷的背影。

路折林从身后靠近傅涯,在他耳边慢慢地念,连“我”都说不清,凑近闻对方的味道更是急躁。

“我”了半天,傅涯也失去耐心,就要把他赶回去自己睡。听见路折林小声叫他的名字,叫傅涯,含含糊糊叫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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