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昆没有马上离开,远远看着庄清河进去后,他从车上下来,靠着车看着房子的方向。
他独处的时候不玩手机,也不干别的打发时间,就待着,但警觉性却丝毫没有降低,一直这样,他对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嗅觉。
远处有一人一狗沿着林荫道奔来,那狗体型极大,走近了看是一只藏獒。
尽管有明文规定禁止城市养烈性犬,可还是有些人会在郊区饲养,请专人看管照顾。
藏獒本来就是一种巨大且强壮的犬种,而这只藏獒品相极好,体重应该已经超过一百公斤。毛发浓密,体格健壮。
它的主人显然是烈性犬的重度爱好者,不仅没有驯化藏獒身上的野性,甚至很有可能从幼犬时期就培养其凶猛性和攻击行为。比如长期投喂活物,提升进攻欲望,训练扑击撕咬。
藏獒对陌生人态度很不友好,在距离邓昆还有十米的时候,它就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扑击准备姿态,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代表威胁的声音,目光凶狠地看着邓昆。
邓昆靠在车门上,微微偏头看了它一眼。
一人一狗对视了两秒,藏獒就从进攻状态变成了示弱状态,嘤嘤唧唧地躲到了男人身后。
男人蹙眉看了邓昆一眼,觉得他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气质,连这么凶猛的藏獒见了他都发怵。出于胆怯,他牵着藏獒朝另一个方向遛弯去了。
邓昆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继续发呆。
庄清河一进屋,就看到庄海洋和陶管家两人头抵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走过去问:“你俩干啥呢?”
陶管家吓一跳,抬起头看到他:“大少爷,你回来了。”
“嗯。”庄清河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在看一个集装箱,箱子里有几个放鸡蛋的那种蛋托纸板,上面密密麻麻的一些小虫子,皱眉问:“这什么?海洋又乱养东西了?”
“啊不是,这是蟋蟀,也叫油葫芦。”陶管家给他介绍:“是用来喂树蛙的。之前都是小少爷自己去屋后面捉,现在天冷了,蟋蟀越来越不好抓了,我就给它在屋里养了一点。”
“......行,挺好。”庄清河点点头,为了喂树蛙养蟋蟀,为了喂蟋蟀再准备饲料,生态链马上就在庄海洋手底下形成了。
庄海洋拿着个镊子夹了小蟋蟀喂树蛙,看到它吃掉就开心得不得了。庄清河看了一会儿,就去书房找庄杉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书房关着窗。
庄杉知道他为什么来,两杯茶后他说:“你进总部的事,还得再等等。”
庄清河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融在一片虚空中,听了这话瞳孔才再次聚焦,他态度还算恭顺:“父亲,我觉得我这几年的表现没有让你失望过。”
庄杉从盒子里取出一支雪茄,在鼻子下轻轻嗅着,说:“你做得很好。”
庄清河依然看着他。
庄杉说:“但是公司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手上的股份只有39%,海洋母亲持有28%,剩下的零零散散,几乎都是她娘家人。”
庄清河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
庄杉又说:“她的娘家人,自然是跟她站在一起。外人看起来,我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不假,可实际在股东大会上我的话语权不如她。”
他说着两人本就已经清楚的事。
庄清河眼中明暗闪烁,配合着笑了声:“这可真难办。”
“是啊。”庄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头取出他惯用的那支雪茄剪,把雪茄的一头放进去,说:“可是她手里的那些股份一直都攥得很紧。这些年,她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
话音刚落,伴随着咔嚓一声,雪茄头被剪掉,仿佛斩首。
庄清河看着那颗滚落到桌上的雪茄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杉拿起剪好的雪茄放在嘴边先试了试吸阻,然后看向庄清河。
庄清河起身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从桌上拿起一根雪松木。庄杉喜欢高品质的雪茄,他在这方面很讲究,为了不破坏雪茄的风味,他会选用最古老传统的点燃方式,用雪松木点火。
庄清河先用火柴点燃雪松木,然后将雪松木倾斜30度,从庄杉手里接过雪茄,找好角度后匀速转动雪茄头部,用火的外延将雪茄慢慢点燃。
这套动作庄清河做得很熟练,像是做过很多次。
他转动着手里的雪茄,面容沉静:“要是她能分出一半给你就好了。”
庄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半阖的眉眼模糊在雪松木燃出清烟中,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控股,我甚至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位置。”
他知道庄清河对自己给他原本安排的部门不满意。
庄清河熄掉雪松木,把点好的雪茄双手递给庄杉。
不多时,更浓郁的烟雾再次腾起,庄杉常抽的这款雪茄有一种特殊的辛辣感和烘烤香,闻起来有点微微发苦的味道。
庄清河的面容在烟雾后神色不明,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打开屋后方向的窗。
房子后面是一片静谧的树林,中间有一个湖,湖边种满了落羽杉。此时乌云满天,整个林子也显出一种黑郁繁茂的浓荫,只有沿着湖边种的几簇白色山茶花发着雪光。
空气潮湿、浓郁,天色阴沉,有风雨欲来之势。
庄清河看着那些花,说:“母亲种的山茶花,开得真好。”
庄杉夹着雪茄,头也不抬地说:“她很爱那些花。”
“看天气预报,今天晚上会有大雨,这些花没事吧?”
庄杉掀起眼皮,看着他:“你倒是操心上这些花了,没事的,她每到刮风下雨的时候,都会亲自去把这些花盖上。“
庄清河还是站在窗边,背对着庄杉望着那片湖,突然说:“屋后面的这个湖好像变得小了些,我记得小时候比现在大得多。”
话题跳转,庄杉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屋子里安静了好几秒后,庄杉才开口:“湖还是那个湖,没什么变化。不过你小时候太小,所以才觉得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