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血腥味呢?你再仔细想想。”
周童抹一把泪,低头沉思一会,“还有一股香味!”
“什么香?”
“小的,小的说不出来,不过,就是庙里头那种味道。”
时修了然地点点头,就撇下周童从监房里出来了。南台跟在一旁,还在琢磨那香味,走到门前才想到家里时常进出的和尚!怪不得,怪不得这凶器出现得如此可疑,原来是凶手盼着早日结案,所以故意为之!
他空自在衙门门口站了会,时修已骑在马上,少不得喊他一声,“姜三爷,楞什么呢?还不回家?”
辗转四日已去,这日晚间,臧志和总算由仪真县快马赶回来。时修原已睡下,听见门上动静,忙起来侯在廊下,眼巴巴望着他风尘仆仆地进院,一抬下巴,引进正屋里去。
臧志和搁下刀,匆忙喝了口水便道:“大人猜得不错,那邹岚原是姜大奶奶娘家的下人,姜大奶奶娘家姓陈,他从前是替陈家看门的。”
时修坐下道:“就这个?还有呢?”
“卑职和陈家老爷太太打听,他们不肯说,嫌丢人,后来还是在他家下人嘴里打听出来的。原来当初姜大奶奶嫁到泰兴之前,就和那邹岚私定了终身,到给姜大奶奶议亲之年,陈家老爷太太才知道这事,这夫妇俩怫然大怒,把邹岚打了一顿,赶出了陈家。听说打得十分狠,当时都道那邹岚是活不成了。而后不久,陈家就和姜家定下了亲事,逼着姜大奶奶出了阁。”
听章怀寺那老方丈所言,邹岚直到鸾喜出阁半月后跟来泰兴时,还是伤痕累累,可见陈家当初打人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亏得这邹岚命大。
时修听后大为光火,“陈家竟敢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简直目无王法!”
臧志和冷笑都道:“何止那陈家,那邹岚的父母见儿子险些被打死,曾托人写状纸告到县衙,可县衙的汤大人收了陈家的好处,不但不理,还倒治了邹家一个拐带民女不成,诬告良民之罪,将那邹家父母当堂打了二十板子。老两口哪经得住这顿板子,不出两月先后就死了。”
后来的事不用说,一定是那邹岚撑着病骨安葬了父母,追随鸾喜到了泰兴县来,险些命丧街头,被章怀寺所救,两个人从此以礼佛之由暗中来往,再续前缘。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情被姜俞生察觉,所以那日他正是想捉.奸,又怕闹出来脸上挂不住,这才没有声张,而是悄悄潜回家中,这才有了这出惨剧。
想不到查来查去,却是对苦命鸳鸯。时修不由得心有动容,陷在椅上久不说话,臧志和喊他也没听见。
“你别叫他了。”红药站在门口,朝臧志和招招手,“我做了点宵夜,想必你急着赶回来,这一日还没怎么吃饭。来,跟我到厨房里吃去。”
臧志和脸上一红,偷么窥时修,见他只管出他的神,便悄声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一盏孤灯昏昏照着,时修想到些尚不明朗的细微末节,譬如那鸾喜当日既是去亲戚家吃酒,又缘何把人净空约至家中?而姜俞生又是如何得知二人当日有约?再则鸾喜当日归家,怎么又没人察觉?
于是隔日一早,便与西屏分作两路,西屏去往鸾喜那名亲戚家问鸾喜当日行迹,时修则吩咐差役去姜家带了姜俞生素日最常使唤的那小厮龙三到衙内问话。
据龙三说,初三那日下晌,姜俞生出门前曾吩咐,要他去章怀寺请净空法师来家给玉哥诵经驱邪。
时修听后眉头紧扣,“你是说,是你家大爷派你去请的,不是你家大奶奶?”
“回小二爷,的确是大爷打发小的去请的,小的把人请到,天就快黑了,所以等净空法师念完经,小的就安排他在家住下,次日才打发他走。”
“净空法师常在你们府上留宿?”
龙三点头,“这也是常有的事,和尚们有时来家做法事做得晚了,就将他们安顿在二门外两间客房里住。”
由此可见,当日姜俞生故意将净空请到家中,留他夜宿,算着鸾喜从亲戚家吃酒归家后,二人必定在家中幽会,所以他那日在大通街典当行里与人议完事后,并不急着归家,就是等着捉奸拿双。
而鸾喜那头,据西屏在鸾喜那户亲戚家问回来的消息说,当日午间席上鸾喜便称吃多了酒,一直借他们的客房歇觉,直歇到晚饭也没出来,只是丫头秀筠守着。还是后来夜里客散了,才听见她说没吃晚饭,有些饿了,还讨了宵夜吃。
南台因问,“照如此说,其实那日王家并没有人一直看见大奶奶?”
西屏一壁在堂中转着,一壁拿个手指点在下巴上,娓娓道来,“当日是那王家娶亲,门户大开,来往的宾客繁多,主人和家下人都忙个不停,所以只知道她在客房里休息,瞧是没人真瞧见。我想,大奶奶是把丫头秀筠留在王家替她打掩护,秀筠是她陪嫁的丫头,知道她和净空的底细,所以是信得过的。而她自己则趁这个空档去了章怀寺,那章怀寺的老方丈说,当日有两个人曾去请过净空,先一个是龙三,后来那个去问的妇人,八成就是大奶奶自己。不过章怀寺门上的小和尚不大认得她,只把她当做了姜家去摧的丫头。鸾喜到了章怀寺,听说净空已被家里别的人请走了,心中起了疑,便先返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