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弟在这先讨个头彩,祝万兄夫妻和美,早生贵子!”
“你快莫要说此话,原不过是陛下随口一说,怎能当真?”
栾子钰耳尖,听到这话便停下了脚步,抬手揉了揉徒弟的发髻,笑着摇头。
走在前头的刘铃见他停在一间厢房门口,疑惑的又朝他走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里头传出的话语。
“万兄也太谦虚了,咱们谁不知道陛下视万阁老为左膀右臂。”
“也就某些乡野村夫,才会把这天大的机缘往外推,换了咱们几个,谁不羡慕万兄有万阁老这样顶天立地的父亲?”
好么,这是撞到一起去了。
刘铃虽看不惯自己原本想要结交的兄弟,成了宿敌的契兄弟,但也不会让人诋毁作践,抬腿踹门,何等嚣张,“是谁说羡慕?这样抛妻弃子的父亲,有哪条抢着要!”
乖巧的站在栾子钰身边的周九戈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眉毛打成一团,两颗黑黢黢的眼珠子像是会喷火一样。
屋内的公子们哪里知道有人听了他们的话,还敢闯进来,简直没有规矩。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把人从凳子上吓跳了起来,连身边的美人都顾不上了,惊恐与恼怒两种情绪不断的在脸上交替,仿佛调色盘一样。
宁仇同意栾子钰赴约,这家店自然没有背着宁仇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业务,这些美人怎么来的,显而易见。
栾子钰扫了眼屋内脂粉浓郁,奢.靡.混乱的场景,想都不想的捂住了徒弟的眼睛,道:“别瞧这些,免得脏了眼。”
这话和导火线的效果差不多,处于惊吓的公子们没听见,又或者说是忘了破门之前刘铃说的话,得了栾子钰的话,立马抖擞了起来。
一位肤.色.偏黑,却穿着大红绸缎,绣着彩云的公子率先出列,“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万阁老家的公子在此吗?”
紧随其后的一位公子,瞧着年纪恐怕要三十往上的人,还穿着稚嫩的湖蓝排穗褂,“口出狂言,有胆留下姓名,别躲在别人身后!”
“那,那是刘侯家的小侯爷吗?”最后发声的这位衣领袖角微微泛白,甚至让人觉得是褪色严重,而且勾丝明显,一张稚嫩的脸庞,怯懦的可怜。
可见,和万茂岸一块玩的人里,还是有聪明人在的。
被他这么提醒了一下,骂骂咧咧的两个像是被摁了暂停,嘴唇抖个不停,四只眼睛拼了命的睁大,却也认不出门口站着的青年是不是刘小侯爷。
万茂岸是清楚的,打着笑脸,绕过了这些人,走到了刘铃面前,“许久未见刘兄,气度越发不凡,这一脚的力道,比起去年打猎时,又重了许多吧?”
对于万茂岸的态度,栾子钰并不惊讶,只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这个和自己有二分之一相同血脉的弟弟。
纨绔子弟之间也是有圈子的,有万阁老那样等级的爹,万茂岸本来是配得上和刘铃他们玩到一起。
不过万阁老早期是被蔡阁老提携进的内阁,实际没有半点能力,后来又蛰伏着,他们哪里知道万阁老的厉害,最近倒是抖擞起来了,与蔡阁老斗了这些时日,着实让人难以小瞧。
偏偏谁也没把对方搞下台,手里的势力还少了一大半,较之先前实在相差太大。蔡万两人甚至得靠合作,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也就导致刘家这样的勋贵,瞧不上万茂岸,不带着他一处玩。
顶级的纨绔圈子瞧不上万茂岸,他又闲不住,更做不到在家好好努力读书,然后惊艳所有人。
自然而然的就和处在权力中心边缘地带,得仰望万家鼻息的小官小吏家的纨绔们玩到一起去了。
那些人攀着万茂岸的人脉,当然不会逆着他说话,万茂岸与这些人相处起来,天天被捧着,难免飘飘欲仙,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只不过万阁老教导的谦虚品格刻在了心里,说话间还是克制的。
刘铃懒得和他打机锋,双手环胸,冷淡道:“我哪有什么长进,前几月还被宁仇关进了诏狱。你看,现在不还得讨好宁仇的至交吗?”
他们说栾子钰乡野村夫,得扒着万道然才有光明前途,刘铃就捧着栾子钰,还拿出了勋贵圈里的镇山太.岁,非得让这些没眼力见的人好好认清现实。
跟身居高位,更是陛下心腹大臣的栾子钰一比,你们这些靠着家里的权势,捧着别人臭脚的纨绔,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背后嚼舌根。
遭到挤兑的四人皆有些挂不住脸,躲在后头的那三人虽顺着捧着万茂岸,但也知道栾子钰在朝中的厉害,在人背后说几句酸话也就罢了,偏还被正主听见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受打击最大的还是自认为和刘铃有几分交情的万茂岸,在跟班面前被人踩在脚底羞辱,哪能忍得住怒火。
站在刘铃身后的栾子钰先他一步笑了,让徒弟先去一旁,开口道:“刘兄太谦虚了,我不过在户部当个小官,怎么能比万大人的继室嫡出的二公子威风厉害。还是快别在人面前说这些话,免得让御史大人们听见了,以为我栾子钰轻狂,不把人放在眼里。”
继室、二公子!
万茂岸攥紧了手,四指的指甲嵌到了肉里,思及他爹回家时,为不能认回栾子钰,不能把栾子钰绑到自己家而长吁短叹,怒上心头,可到底是不敢到栾子钰面前狂妄,从牙齿里硬是挤出了几个字。
“原来栾大人也在这儿,家父还为上次的事,愧疚难耐,时常在家惦记着大人。”
被这种人惦记,栾子钰可一点也不高兴,毫无感情的笑道:“说起来,刘兄你瞧我们两,有哪里像是兄弟的样子,能让万阁老认错了儿子?”
刘铃嗤笑,“栾弟芝兰玉树,又是少年登科,三元及第的天下之大才,和万公子,何处相像。”
“你!”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是万茂岸,“刘铃,你休要...休要...”
万茂岸憋了半天,到底还是因为腹中空空,说不出什么话来,一张被酒.色.掏空了的脸竟能变得红润了起来。
栾子钰见他这样,欺负人的心消了几分,这样无能无用之人,实在提不起兴趣,还是对付万道然有趣些,随即不再看他,只道:“刘兄不是让人留了几道特别的小菜,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饮酒取乐。”
“是了,咱们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哪有话讲,还是各玩各的好。”刘铃听了栾子钰的话,又刺了回去,反正比起宁仇,还是万茂岸更惹人厌恶。
两人带着小孩儿,头也不回,挥挥衣袖就走了,留下一屋子尴尬的气氛。
那三个躲在后头的公子正担心栾子钰记下了他们的样子,回头到朝上或是背地里和皇上打小报告,给自家父亲穿小鞋,满怀担忧之下,哪里还有心思去安抚憋气的万茂岸。
至于他们带来的歌女清.倌更是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藏在了角落里,生怕被这些公子们迁怒。
状元楼的店掌柜见栾子钰过来,一向亲自伺候,正巧撞见了这一幕,当然不会再留他们,叫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客客气气的把这几人请了出去,并说明自家从此往后不再招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