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弃儿,自小由师父养大,自然住在这庵里。”
“你师父呢?怎地未见她人影?”
“大概天黑之前就会回庵里来。”明月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遇上老虎呢?”
“我和一群随从上山打猎,射中一只鹿,我想大概是血气引来了老虎吧!”当时情景十分危急,若非他是习武之人,早成了猛虎腹中之物。
随从?瞧他虽粗布衣裤,却器宇轩昂,眉宇间隐隐有分贵气,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吧!
“这是什么?”黑阎吴从碗里夹起一块黄色的东西,狐疑的瞧着。
明月笑了笑,难怪他没见过。“是萝卜干。”这等饮食想必他未曾尝过。
他挑起眉,尝了一口。“好吃、脆脆的。”紧接着他又吃了好几块碗里的液瓜。“这些都是谁做的?比宫”他倏地住了口,改口进:“比我家里的厨子还高明。”
明月淡谈一笑。“我的粗浅手艺如何和人相比呢?”
“我说比得成便比得成!”他执拗地道。
不一会儿工夫,他已吃了个碗底朝天。
奇怪,平日在宫里胃口倒不如此刻,虽然只是一些青菜、豆腐、萝卜干之类小莱,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犹胜宫中。
不知不觉地.他竟吃了三碗!
明月见了,心底也十分欢喜.她要黑阎昊再休息一会儿,便收起碗盘离开客房。
这一晚.出乎意料地,慈云师太并未归来。
明月微微闪神。
“你有心事?”他问,见她神不守舍地。
明月点点头。“师父该回来了。”
“也许她有事耽搁。”
明月叹了口气,神情带着忧虑。
“想必你与令师感情很好吧!”
“师父一手将我带大.虽名为师徒,实用如母女。”
“你别担心了.早点歇息,也许明几个一早她就回来了。”
明月不由再度叹息。
这一夜,她守在他床边。
夜里,黑阎昊忍着肩上的疼痛坐起,将被子盖在明月身上。
望着她清妍的绝色脸庞,他不由得看痴了,竟久久无法成眠。
翌日一早,两个衙门差役来到水云庵。
见了明月,开口便问:“这里可有一位慈云师太?”
“师父不在,敢问官爷有什么事吗?”
“你是”长得这么标致,该不会也是出家人吧?
“我是她的徒儿。”
差役互望一眼。“那好,跟咱们到义庄一趟。”
义庄?明月心头一惊。“敢问官爷为何要明月到义庄?”那不是停放死尸之地吗?
“今早天刚亮时,有人在石羊冈附近发现了慈云师太的尸体,因此咱们才到这里走一趟,请你过去确认是不是慈云师太。”差役们道。
这一番话如五雷轰顶一般,轰得明月几欲昏厥。
“你们说.慈云师太是怎么死的?”一个沉缓的噪音徐徐插入。
差役们抬头一望,看见不远处的房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子俊颜布满明骛,不怒而威,简直比堂上的县府大人还有派头。
“忤作验过,说是一刀正中心口而死。”差役不由自主地恭敬回道。
“为为什么?师父她从未与人结怨呀”明月一颗心如遭利刃狠狠划过。
“姑娘,石羊冈附近时有山贼出没,可能是遭劫遇害,师太身上可有值钱的东西没有?”
明月沉痛地摇摇头。“师父身上只背了药箱,哪里”话到一半,她突然省起一事,难道“姑娘可是想起什么?”
“师父身上挂了串玉佛珠,那佛珠可可在?”
“死者身上并无佛珠。”
明月间言,痛哭起来。
“姑娘别太伤心,也许不是你师父呢!先看看再说。”
明月抹抹泪,望着黑阎昊欲言又止,终究匆匆离去。
黑阎吴直望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眉心仍是纠结。
自从明月由义庄回来之后,她便没再掉过一滴泪。
接下来的两天.她只是默默守在灵堂前,滴水未进。
所幸庵里一切有小石头和石大娘张罗打点。
慈云师太所攒银两不多,刚好足够葬仪所需。
叫石大娘担心的是明月的态度,慈云师太才走三天,明月已经瘦了一圈,再下去怎么得了。
别看明月平日柔顺乖巧,其实内心十分刚强,石大娘劝了不下数十回,可她仍是不吃不喝,真够教人心急。
是夜,明月仍是独自一人守在灵堂前。
“就算你再伤心,你师父也不会回来了。”黑阎昊轻声来到她身边。
经过这几日调养,他的伤已经好多了,可以起身行走,伤口虽痛,却尚能忍受。
明月抬起头,对上他黑沉的眼,没有回话,随即又垂下头。
黑眸更加深沉。“真这么想死吗?想饿死自己来回报你师父的养育之恩吗?你以为这么做慈云师太就能含笑九泉了?”
“不许你再说了!”明月倏地大喊出声,双手紧紧蒙在耳边。
他控住她下颚,望进她水眸。“我偏要说,想死是不!这儿有刀,拿去呀!”他递过一柄短刀。
下一瞬,明月取过刀,往自己心口刺下——“该死!”黑阎吴一把夺下短刀,想不到她有这么烈的性子,当真该死!“不许你死!”他暴怒地开口。
明月别过头,悄然无语。
“倘若你死了,那么谁来为你师父报仇?”
“我只是一个弱女,如何和山贼周旋?”
“倘若你肯吃点东西,我可以答应你剿了山贼。”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你”他能吗?俊颜上似一片笃定耕地,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娇小人儿。“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先救自个儿一命!”他拉着她往屋里走。
等在厨房的,是石大娘早已备妥的热粥。
“明月姐——明月姐——”小石头气急败坏地奔进水云庵。
“什么事?”明月正在给师父上香。
“不好了,有大批官兵向这儿来了”话未完,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已经传来。明月立即奔了出去。
马队在水云庵门外停下,一群官兵急涌而入。
官兵们见了明月,劈头就斥喝;“让开!”
“慢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明月挡在为首者身前问道。
天!水云庵是犯了什么过错?
“滚一边儿去!”领头者斥喝了声,推开她。
“不——”明月又拦在领头者身前。
“大胆刁民!见了官爷搜索,还不知回避!”
“搜搜什么?”她心惊地问道。
“哼!官兵搜索难不成要先向你报备?”语毕,他用力一推,将明月推倒在地上。
“住手!”一声低喝自客房门口传出。
禁军统领掉头一看,呆了下,眼前这身粗布衣衫的英武男子不正是皇太子吗?
“参见太子殿下。”众兵立即屈膝下跪。
黑阎昊却瞧也不瞧众兵一眼,直朝明月走去。“起来吧!”他伸出手。
明月仰头凝望着眼前这张俊颜他,他竟然是太子殿下!
一时间,她内心大受震动,迟迟不敢伸出手。
黑阎昊索性一把拉起她。“有没有伤着你?”
“不不碍事儿。”明月半垂下眼眸,抽回手。
“真的?我瞧瞧。”他拉过她的手,审视她微微擦破皮的手学心。
“这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民女还抵受得住。”她再度抽回手。短短民女两个字已将他们俩的距离大大拉远,本是云壤之别,她尚知须自重!
“你”话正欲出口,门外倏忽走进二人。
“皇兄!”
“殿下!”
黑阎昊不必回头便知来者是谁。
“恕是弟救驾来迟!”睿瑾俊朗的脸上有着无限欢容。
这下总算能向父皇交代了!
“若不是这位姑娘,只怕我早已一命归西。”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明月。
睿瑾闻言,开口道:“来人,赏金百两。”话骤起,一名太监打扮的人马上捧着一只锦盒走进来。
明月蓦的一声跪了下来。“民女受之有愧,请求殿下收回赏金!”
黑阎昊一听之下,不由怒火窜起。
她竟敢不要他的赏赐!
打从她知道他太子的身份之后便委婉地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贵为太子之尊,岂容一个小小民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我说赏你就是赏你,不许拒绝!”俊颜放起怒意,冷冷地道,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跪在泥地上的她。
若非她有恩于他,此刻他早已拂袖而去!
“殿下,这些日子皇上思念你得紧,请殿下立即回宫,以慰夭颜。”国师接着开口。
黑阎昊倏地倾下身,在明月耳边低声道:“如果你点头,我可以多留下一些时候。”
明月头也不抬,开口回答:“民女恭送太子殿下。”
“你”该死的她!“就这么希望我走?”他咬牙道。
“殿下身负重伤,还是及早回官请太医诊治,以免延误病情。”他该明白这一切是为他好。
“皇兄的伤可要紧?这儿有宫里的大还丹,请皇兄先服下。”睿瑾取出一只瓷瓶罐上。
“睿瑾,你就别操心了,我的身子好得很。”他顿了一下,忿忿地道:“回宫!”话骤起,人已在大门外。
睿瑾一头露水,感觉皇兄似在呕气是跟他呕气吗?他疑惑万分地急急追了上去。
国师淡淡睢了明月一眼,俊颜勾起一抹诡笑,踏步离去。
不消片刻工夫,水云庵内只剩明月与地上那只锦盘。
“明月姐”小石头怯怯地由石柱后走了出来。
方才那一切真吓得他目瞪口呆。
想不到那个人竟是皇太子!
“什么都别说,我累了。”明月起身,走回庵堂。
小石头刚举步,又想起地上的锦盒,于是掉头取过锦盒,朝明月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