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庭摇晃着站在那儿,还要再说什么。云七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惠长庭的胳膊。惠长庭回过头看见云七,半睁的眼皮眨了眨,“无……无介!你怎么在这儿?”说完,他“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云七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惠长庭背回廷尉府。他让人打来一盆凉水,透了块布巾,放到惠长庭头上。然后他把之前留在自己房里的信拿到了惠长庭的床头,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又离开了廷尉府。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惠长庭才醒过来。睁开眼睛,他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家里,又坐起来揉了会儿头,这才隐隐约约想起头天晚上见到了云七,于是他想下床去问问,一转身就看见了云七留下的信。
惠长庭打开信,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他什么也没再多想,就立刻跑出房间,骑上马冲出廷尉府,往城外追了过去。
云七是在逆旅住了一夜才出了西城门的,他没有骑马,所以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了身后的马蹄声和惠长庭气喘吁吁的呼喊。
“无介!……无介!”
云七停下脚步,回过身。惠长庭翻身下马,朝他跑过来。
“为什么要回陵山?!”
云七比划着:你不想见到我。
“我……我没有。”
云七:那为什么不回家?
“我只是……需要时间想一想。你跟父亲已经想了十几年了,可能早就想通了,可我才刚刚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瞒我这么多年啊?!这太不公平了!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却把这个秘密隐藏了那么久。我……我……再说,你让我怎么能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呢?”其实惠长庭这些天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生气,又不想让云七离开,一时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云七的眼前渐渐模糊,转身又要走。
“无介!你别走!”
云七:你不是还要想一下吗?
“其实……我已经想清楚了。”惠长庭下定了决心似地往前挪了两步,“你我半生都这么虚度了,我已经无法再把你当成别人。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是谁的儿子,你永远……都只是我的无介。”
听他这么一说,云七先是愣了,然后盯着惠长庭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头扭到一边,不让他再看自己的眼睛。惠长庭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把他圈进怀里,“以后咱们再也不提了,好吗?”
云七点点头,眼泪掉到了惠长庭的胳膊上。
一转眼到了除夕,司马昀回到建康已经十天了,他天天都再等,却没有陈远的半点消息。虽然司马昀心中烦闷,但每年除夕必有的大傩和酒宴还是不能少,只是每每想到往年在仪式和宴席上跟陈远眉目传情的种种乐趣,司马昀便更是心如刀绞。
后来将到子时,侍官们把桃汤和椒酒端上来的时候,司马昀又想起陈远最讨厌喝桃汤。但每次除夕宫宴,为了应景,司马昀都会逼着他喝上几碗,然后通常在当晚或者第二天,陈远就会跑到泰明宫让司马昀“补偿”他。
司马昀盯着桃汤暗自伤心,群臣却都在等着他端碗说新岁贺辞,然后他们好给皇上敬酒。
小番儿在一旁叫了好几声“万岁”,司马昀才回过神儿来,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不定,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忍住眼泪,端起椒酒说:“企先祖先圣能永保我大晋基业,助朕早日平克匈奴之乱!”
司马昀先后喝了椒酒和桃汤,又说:“朕忽感龙体不适,各位爱卿自便吧。”说完,司马昀便起身离开了正元殿,丢下满屋子的文武百官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