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江看着施长安那条空荡荡的衣袖,眼底闪过一抹痛惜,面上却似玩笑。
“别听他说的这般可怜,他是着了人暗算,可暗算他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不仅被他弄瞎了一只眼睛,连当年那位北陵汗王也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北陵原本早在几年前就有一统之势,生生被这姓施的搅合延后至今。”
虽然施长安是为报私仇,可若非是他,北陵和大魏边境怕是早就烽烟四起。
曹德江跟施长安之间的关系最初并不算和睦,二者都是文人,又并非同出一国,南齐跟大魏之间也算不上和睦,曹德江的师门跟施长安的师门之间,更是为着天下第一大儒的名号也一直都有龃龉。
施长安师门被灭,辗转逃来大魏被曹德江所救之后,他最初答应送施长安去北陵原本没存什么好心思。
北陵部族善战,夏侯令又在北陵势大,一旦北陵部族一统,铁骑南下,以大魏朝中情形未必能抵挡得住。
安帝并非明君,因皇位得来不正,太过倚重甚至因旧事所限难以摆脱世家,朝权被世家分刮,朝中处处沉疴,军中将领不得重用,兵力更是一直积弱,一旦两国交战,必是战火燎原,国之将倾。
曹德江知道施长安的本事,也知道他和夏侯令师出同门,最为了解这位北陵国师。
见施长安满心仇恨,他才助他一臂之力将人送往北陵,又派了人一路庇护。
可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施长安后来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仅让北陵军中死伤无数,延缓一统之势,还一手挑起北陵内乱,让各部王族自相厮杀,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弄死了夏侯令。
只可惜,夏侯令太过精明,又有一国之力相助,施长安最终败北。
施长安从北陵逃回来时,就只剩下一口气,曹德江费尽心力才将人救了回来,可他身子也依旧毁了。
那满头白发和断臂让曹德江每每看到都忍不住心生愧疚,曾经的施长安文武双全,意气风发,何曾像是现在这般苟延残喘的模样。
施长安见曹德江突如其来的沉默,拿着火钳就敲了下铁网,满是不耐烦地说道:
“别拿你那眼神看我,搞的我好像马上就要入土了,不过是没了条胳膊,脑袋还在呢。”
“文人用智不用力,哪怕只剩个脑袋,依旧能按着你碾压。”
曹德江满心感怀散了个干净,毫无形象就“啐”了他一声:“老夫出仕时你还是个三岁毛孩,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所以你比我老,人老就要服输。”
“老而弥坚没听过?”
“没有,我就知道老奸巨猾。”
“你还藏奸卖俏呢,信不信老夫待会儿撵你出去睡大街!”
炭盆边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服气谁,斗嘴时纷纷瞪眼,有意思极了。
棠宁和萧厌坐在一旁看着,等曹德江一盏茶水下肚,萧厌还体贴地替他添了水,然后换来老爷子一个白眼。
萧厌无辜:“我可没招惹您。”
曹德江没好气:“要不是为着你,你当老夫愿意收留他?”
这厮吃他的,住他的,还日日气他。
萧厌侧头带笑:“既是为我,自然不能白让您受气,不如我和棠宁认您当个老师,全当报答您了?”
曹德江愣住。
就连原本看热闹的施长安也是忍不住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