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蔡满心意气风发“海那边还有更大的天地啊!”“天地很大,可去的地方不多。”
“喂,你不会真的悲观厌世,跑到这里来吧?”蔡满心说“不要寻死,这年代帅哥已经不多了。”
“你这算是夸我么?”他哂笑。
“哦,我一向擅长安慰别人,黑得也能说成白的。”蔡满心大笑。又问“喂,你到底叫什么,总不成我天天叫你喂啊喂的。”
“江海。”他说“江河湖海。”
蔡满心还是找了一个渔民,说好雇他划舢板送自己去泪岛。听说那里还有残旧的教堂和战壕,在废墟中寻找出路,四面都没有通途,四面均是蹊径。想来就心情激动,幻想自己是劳拉第二,海岛丽影。
正在讨价还价,看到江海的身影出现在栈桥上。“就猜到你不听劝。”他哼了一声“破房子破树,有什么可看。”
“你管不着!”蔡满心吐舌头“弃世的人看什么都是破烂的,我看什么都是花花世界。”
“哼,花花世界!”他不屑地笑“我带你去好了。”
“怎么去?游过去?”
“你可以游,如果能跟得上我的快艇。”江海引她跳过几条小船,码头近处有一艘小快艇“抓紧护栏。”他说。
马达轰鸣,劈波斩浪,在浪尖跳跃,像飞鱼,像海豚。蔡满心穿着橙红色的救生衣站到船头,伸臂高呼乌拉。快艇一颠,她险些掉下去。江海眼疾手快,单手把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坐到船尾去!”江海大声喊。
声音被疾风吹散,蔡满心听不到。她大笑着,头发在风中飞舞着。
泪岛中央仿佛是一片雨林,一条小路几乎湮没在繁密的植被里,江海拿着一把砍刀开路,蔡满心手脚并用跟在后面,手臂被荆棘挂伤,也忍住不喊,唯恐被向导看扁。翻过泪岛中央的丘陵,林间空地里一大片蒲公英扑面而来。翠绿的茎脉,嫩黄的小花朵,层层叠叠蔓延向大海。蔡满心跑过去,长长地喊:“啊”
“我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她太息“修一所石屋,每天可以眺望大海。”
“真的?这个容易啊。”江海忍不住撇嘴“去做灯塔看守员,还可以领工资。”
蔡满心白他一眼,仰面躺在花海里。
一茎蒲公英结了毛球,风来,细密的白种子满天飞散,从她眼前飞过,一直飞到低矮的蓝天里。云彩这样低,白绒绒的棉絮几乎覆在身上。
“起来吧,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江海踢她的脚。
二人绕过海岸嶙峋的礁石,看见山坡上有几乎荒废的台阶。沿山势拾阶而上,旁生了高高低低的野草。蔡满心本来觉得这里偏僻荒芜,然而路转峰回,上到坡顶,忽然看见一幢小木屋,搭在岬角的岩石上。暗褐色的外墙,墨绿的门窗,江海拉开门,一眼就看见让人屏息的海。大海就在脚下一般,满目都是清澈斑斓深浅起伏的蓝。
蔡满心忍不住要上前一步,被江海一把拉住:“看仔细了,地板还没铺完。”
“这是你的?”她环视四周,看见堆在一旁的木材和工具。
江海点头:“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工。”
他指着湛蓝水面上绿松石色的暗影,说那下面布满珊瑚,退潮时可以看见大群的游鱼沿着海浪撤退到更深的水域。他讲在岛上会看到绿色的四脚蛇,蜗牛比北京的大许多;蓝屏山有两种猴子,一种是叶猴,成群活动,坐在树上安静地吃着树叶,另一种是淘气的猕猴,有一次来抢江海带的午餐,吱吱哇哇,他一路跑到齐腰的水里才摆脱追兵。
蔡满心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路边杂乱的野草都平添几分野趣,早已经忘了关于这个地方如何倾颓的第一印象。
此后的日子,蔡满心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年没有去华盛顿实习,听说了一个叫做峂港的小镇;如果夏天时何洛没有推辞,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如果在网上看到更多信息,提前预定了住宿;甚至如果没有在逛街时抢下那件e。t的t-shirt那么是否就不会误打误撞来到陆阿婆的家庭旅馆,就不会在峂港停留那么久,就不会置疑此前拼搏奋进的真正意义,就不会努力探究什么才是所谓的梦想。
这正是所谓的蝴蝶效应。细小的转弯,或许会将未来引向完全不同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