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朱文姝还坐在油灯前,而毓殊已经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朱文姝想了想,还是把妹妹放倒,让她好好躺着睡一觉。
在虎营久了,人身上多少有点匪气。魏嵩是,毓殊是,朱文姝也是。
姜大麻子的手下偷摸毓殊鸡圈里的鸡与蛋,还从活动室里顺走蒜苗和豆芽、窗户根底下埋着的冻豆腐也没了。无他,冬天里新鲜物少,人嘴馋了。
发现东西少了的是朱文姝,撞见偷东西的人也是朱文姝。毓殊整忙着操练士兵,那找回失物的事儿,就落在她这个后勤医务兵身上了。
于是乎这一天,雪代看见朱文姝拎着个笤帚竿子去了姜连……好奇之下,雪代也离了屋,站在院门口看一个姑娘家和一群老爷们儿说理。
笤帚除了给朱文姝撑胆之外,没什么用。那群胡子出身的兵本以为这妞是来干架的,一个个还撸起了袖子。姜大麻子赶紧把人拉住,一群爷们要揍一个姑娘,说出去臊得慌。再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这朱姑娘牙口厉害,惹不得。
朱姑娘是毓姑娘罩着的人,毓姑娘又是大当家的,啊不营长,是营长的妹子、是营长罩着的人,四舍五入,朱姑娘和大家伙是一家人。
“一家人一家人。妹儿今天来有什么事啊?是我们连的医务兵给你添麻烦了么?”
各连的医务兵都在跟朱文姝学二手的西医知识和一些中医治疗法。雪代跟她说,把自己学会的东西讲给别人听,可以巩固知识点,是件好事。换句话说,朱文姝是医务兵们的头头,而不是编制外的雪代。
“不是,我看见你们连的人拿了我们的东西。”
朱文姝已经够给面子了,她没说偷。
“你们啥东西没了?”
“鸡下的蛋全没了,我们在盘子里种的大蒜苗也被人一剪子剪走了,发的豆芽刚冒尖,一整筐直接消失,窗户底下的冻豆腐也找不到了。”
姜大麻子唏嘘……这是丢了多少啊?
“愣着干啥?谁偷的赶紧交上来还给人家!”姜大麻子呼喝,“妹儿,你看看,谁偷的东西?告诉我,我收拾他。”
朱文姝拎着笤帚瞅一圈,毛贼不在人群中。这可麻烦了,那人就是姜大麻子的手下,人跑哪去了呢?她正愁眉苦脸地寻思,蒜苗炒鸡蛋的香味儿飘到鼻子里。
姜大麻子也是鼻子灵的,他不等朱文姝说什么,撒丫子冲向后勤排房。不消两分钟,他右手端着一大勺的蒜苗炒鸡蛋,左手拎着一筐刚发出来的豆芽站在朱文姝面前。
姜连长身后站着个大高个,肚子比鼓还大。朱文姝并不敢小瞧这个人……这人是姜连的一个排长兼炊事班班长——能架着机枪把敌人飞机油箱打爆的那种。
就是这么个人偷了东西。这大汉之前是虎头帮的秧子房,俗称看人票的。
秧子房说东西不是他偷的,是他直接拿的,大家都是一个团的,有什么不能拿的?姜大麻子唾沫星子横飞,喷了秧子房和朱文姝一脸,他滚你妈的吧,你跟人打招呼了吗?人允许了吗?秧子房说我拿东西时我俩打了个照面,她都不阻止我的,不就是让我拿了吗?朱文姝讷讷地说,你长得那么高大,我怕万一闹起来,我打不过你,想着不如让姜连长为我做个主。秧子房又还一嘴,也是口水飞溅、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说你啥意思,意思我欺负你一个丫头片子呗?那我还是爷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