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怡噔噔噔走下楼,裙摆拂过餐厅那扇敞开着的复古折迭门,顶上那盏沉甸甸的水晶灯,印在白瓷浮雕餐具的中央,银器制的刀叉摆放在重工刺绣的珍珠白餐布上,穿着厨师服的人在擦得锃亮的刀面上攒动。
曾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人备餐,餐桌摆上了新的插花,这个时候夏怡看着这些出现在家里忙碌的陌生人时,偶尔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局外人还是局中人。
“夏总,这是家里的小女儿?”傅太太拉着夏怡的手,一副亲昵样,余光却是落向夏颂年进门的方向。
夏颂年正吩咐曾姨去酒窖拿两瓶红酒,特意嘱咐了哪两瓶,说完扫了一眼夏怡,绷着的脸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谈不上好。
“夏怡,叫人。”
曾姨早已给夏怡说清楚了今晚来客是谁,其它的也未多言,至于客里谁是主谁是配,夏怡一眼就知,傅适也和他的母亲。
夏怡依然觉得这个称呼烫嘴,但曾姨教过了,只好装作大方地叫:“姐夫,伯母好。”
傅适也随意应了一声你好,太深沉的人,第一次见面夏怡感受不出来语气其中是否有什么情绪,傅太太倒是很是满意。
从铂金包里掏出了一只深蓝色的皮质盒子,一条白金满钻的手链,塞到了夏怡手里。
说送给夏怡,夏怡很自然地收下了,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傅太太拍了拍夏怡的手背,这回看向许印月:“真是小乖乖,和季霖性格一点不一样,怪不得你天天宝贝长宝贝短的,一看就是小棉袄,我们家老傅早就说了,还是女儿好,看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儿子是养着养着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说完就望向夏季霖。
许印月那张和夏怡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虽然有着岁月蹉跎的痕迹,但依旧精致和生动。
这话听得人就像吃了口沙,话里话外都暗示着家里只有女儿,但若又不是这样,傅家也不会如此热衷要和夏家凑成这门婚事了。
许印月看着夏怡收下的动作,欣慰了一点,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有任何客套的需要,扳回一局才又笑容满面:“哎呀,都是一家人了,我们家小棉袄还不是你们家小棉袄。”
夏怡手指不安的摩挲着盒子的表面,表面依旧应和着傅太太寒暄,余光却又看向夏季霖,看着她在屋子里,所有人的话题都与她有关,亲昵地将头靠在傅适也肩上,挽着男人的手臂,明明心不在焉,却又笑得最灿烂。
等到了饭桌上,夏颂年两侧坐着傅适也和夏季霖,夏怡坐在长桌最侧边,特意请了春山有名的餐厅主厨师来做创意菜,夏怡两口就把刚上的小碗花胶鸡汤干完了,看了一眼压在餐盘下的菜单纸,还有十几道菜没上。
菜上的很慢,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方便他们聊天,若是没有用的饭局又何必搞这么麻烦,夏怡在桌下偷偷地摸出手机,低着头看消息。
七点半的时候,靳凌发过来了好友申请,备注着:你的卡包在我这儿。
夏怡通过了,听见许印月略带不满地叫了一声:“宝贝,喝一点。”
抬头看见了许印月漂亮的眉毛皱着。
许印月说的是红酒,夏怡扫了一眼其他人的酒杯,刚刚都被举杯饮尽,夏怡不太能喝酒,这点谁也不像,但这种场合要里外面子都给尽,也举起说了一声,姐姐姐夫订婚顺利。
一口下肚,夏怡回味起来嘴里都是橡木馥郁的香气,第二次低头看手机。
靳凌:我在你家楼下。
夏怡:我还在吃饭。
靳凌:等你吃完。
夏怡:可能会吃很久。
靳凌:没事。
夏怡轻轻舒了一口气,再将目光聚焦到饭桌上,夏颂年点了根烟,傅适也给他点的,自己也顺势抽了一根。
即使家里有最好装有极好的空气净化系统,桌上的飘着香水百合的香,这个烟味还是闻得夏怡有点想吐。
第十道菜上来,夏怡觉得餐厅边柜那只空气钟似乎是坏了,时针居然才走过表盘的四分之一,靳凌途中没有催过一条消息,夏怡酒杯里的酒已经是第三杯了。
偶尔会有问题到夏怡,傅太太似乎是问了一句,夏怡还回美国吗?
夏怡觉得酒真是好东西,本来她甚至准备了一份文档给许印月解释她为什么要离开美国,有很多客观上的因素,传统广告行业大不如从前了,她的顶头上司给她画了个大饼,结果跑路跳槽了,北美已经不是他们读书记忆里的那个美丽新世界了,她现在靠自己也不会饿死的,她当时答应在美国呆一段时间,但没有答应过说这辈子不回来了,很多很多。
结果一句,不回了,就被她很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她都懒得去看许印月的表情,这个骤冷的微妙瞬间就被傅太太察言观色到,然后带出下一个话题,将这个不明显的细小裂痕拉开又遮住。
夏怡又看了一眼手机,想发点什么,又觉得,反正会见到的,应该等见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