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笑嘻嘻地说完,又替秦珮担心,“六丫头这么一下子,可算招了两个嫂子的眼,可别被记恨起来。”
“得了,满金陵城只怕也难找出范家这么一对糊涂蛋来,旁人哪敢为难昭贵妃的表妹,便是你四姐,才入门时受了些闲气,后头也都好了。”
说了方家,又说柯家。
玉锁如今有子傍身,地位更是直逼秦淑这个正房娘子,杨氏说着,竟拿宫里打起比方来:“你三姐如今,只怕恨不得去做皇后的表妹了。”
秦芬赶紧打个岔:“三姐自己不修炼,怪不得旁人,她若是有一丁点正房娘子的款儿,谁敢轻视她?”
“这倒也是,她天天无病呻吟的,一点也不像我们秦家女儿。”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叙了许多家常,杨氏特地留下用了午饭,还当着送饭的婆子把饭菜全都挑剔了一遍,算是给秦芬撑足了面子。
第234章
自杨氏到范家摆了一通威风,大夫人和范夫人,便当真安静许多。
南音有些不明白,前头两个哥儿都把太子给拉来了,大夫人与范夫人也不曾停了暗中挤兑自家姑娘,怎么太太一个四品官的夫人,就把家里这两位给制住了?
桃香如今颇有大姑娘的样子了,听了这话,一边手里针线不停,一边笑着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县官不如现管,太子爷再尊贵,两个小舅爷再心疼姐姐,也不可能亲自和那两位下场纠缠,咱们太太可就不同了,她若是高兴,三天两头便能来寻那两位的晦气,她们哪还敢和姑娘作对。”
是不敢作对了,昭贵妃都去给天地祖宗敬过香了,杨家和秦家已是实际上的外戚了,大夫人和范夫人再不长眼,也没胆子和秦家女作对。
从前昭贵妃再尊贵,不过是一得宠的妾妃,日后新人得蒙圣恩,昭贵妃便是明日黄花,她的表妹,自然也算不上尊贵。
如今不同了,任凭哪个新人再得宠,也绝不可能去敬拜天地祖宗,昭贵妃和皇后,都快比肩而立了。
这样的昭贵妃,荫蔽下的家人亲眷,哪个不尊贵。
秦芬听两个丫头说得热闹,生怕两人惹出口舌是非,连忙出声打断,拿了进宫的事出来说:
“再过几日便得进宫赴宴,衣裳首饰可都收拾妥当了?”
桃香如今好似个话篓子,什么都要嘟囔几句:“姑娘还说呢,进宫做衣裳,又惹来太太的闲话,长篇大套教训些贞静、守礼,还要怎么贞静啊?咱们姑娘花朵一般,难不成也跟她似的,天天穿得老气横秋?”
南音到底脾气好些,闻言替范夫人说两句公道话:“太太这话,倒未必存心来挑姑娘的刺,她自个儿也是那么过的。”她见桃香又竖起眉毛,连忙转个话风:“自然了,论起亲热,还是咱们太太贴心。”
杨氏或许是知道秦芬在范家事事不便,亦或是为了给女儿撑腰,竟是直接找了家裁缝铺子到范府,给秦芬量体裁衣。
这却是大大地打了范夫人的耳光,她名下便有一家绸缎庄,还是秦芬过手管过的,也不曾想着给儿媳添两件好衣裳,竟是儿媳的娘家来伸手管事。
然而范夫人再不痛快,也没法子,杨氏的脾气手段她已见识过了,她是招惹不起的。
秦芬拣了几匹料子给自己裁衣裳,还顺便要了两匹又软又透气的松江棉布,叫桃香送去给五少奶奶,说是给大侄子作衣裳。
那孩子生下来几日,五少奶奶也不敢越过丈夫给孩子起名字,还只“哥儿哥儿”地含混叫着,秦芬听了几次忍不得,拿圆姐儿作例,提醒五少奶奶给孩子先起个小名。
五少奶奶早这么想了,得了秦芬金口一开,当即给孩子起个小名,叫猊儿。
五少爷名夔,是猛兽的意思,五少奶奶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儿,显然是饱含深情厚意,倒叫人为之一叹。
五少奶奶如今识得秦芬是个好人,接了她送的两匹寻常棉布,恨不得满世界敲锣打鼓地告诉,又把范夫人给臊了一遍。
这虽不是秦芬的本心,却也当真是暗合了杨氏当初的主意。
渐渐地,在范府,秦芬也渐渐有了些宽厚名声。
此时秦芬问起衣裳首饰,桃香便又去查看一遍,一个小丫头走进来,先四处一顾,见桃香不在,便啧一啧舌头:“幸亏桃香姐不在,否则听了可不要心疼。”
南音与桃香最好,听了这话连忙帮着问一声。
小丫头“嗐”一声:“有贵哥在街上和人起了口角,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双双被拘进了大牢。”
这下子,连秦芬也不得不问一声:“究竟怎么回事?”
小丫头哪懂得里头许多,摇了摇头,只拣自己打听的闲话来说:“后来荆保川大人把有贵哥给保了出来,这会有贵哥正躺在下房哎呦哎呦地叫唤呢。”
秦芬有心想问问有贵的事,可她到底不便踏足下房,便看向南音:“如今桃香为着避嫌,不大去有贵面前露脸了,你去好好问一问这件事,记着先给有贵请个好大夫看看。”
南音接了命出去,好半晌才回来,面色都白了:“姑娘,有贵是皮外伤,说自己不要紧,我还是叫人请大夫去了。他和那人打架,是因为那人说……少爷兵败,回京只怕要吃好大的挂落呢!”
秦芬再是稳重,也听不得这样的话,一下子站起身来:“这人胡说!”
桃香连忙上前扶住秦芬,轻声安慰几句。
主仆三个都傻了眼,不曾想到,许久不听范离的消息,等来的竟是这样的流言。
秦芬首先想到的是回秦家打听这事,可是再一细想想,便否定了自己的办法。
秦家从上到下,走的都是文官的路子,只怕没一个知道范离的事。
秦恒近来忙鞑靼人的馆驿,听说十日里有八日是住在馆驿后头的,哪有空问打仗的事。
姜启文如今入了礼部,平日清闲,如今一是端午祭祀,二是鞑靼来朝,也忙得脚不沾地,只怕问他也不管用。
至于秦览,如今早已是混着过日子的人了,问他何鱼儿家里有几房夫人,他是知道的,问他朝中大事,只怕一概不知。
秦芬知道,这事只怕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左思右想,拿了个惊天的主意:“这事,等进宫那日,我寻机问问娘娘。”
拿朝廷大事去问贵妃娘娘,一则是不合规矩,第二,姑娘自己只怕也要吃个不是。
桃香和南音都知道自家姑娘向来四平八稳,连冒险的话都少说,如今作下这样的决定,是太过担心姑爷的缘故,她们再是想劝也张不开嘴,只能咬牙点头:“好,到那日,姑娘觑着无人时便问。”
没过几天,便到了鞑靼人来朝议和的日子,秦芬打扮一新,坐马车往宫里去了。
秦芬一进御花园,便察觉出这次的宴会是昭贵妃的手笔,她一边左右应酬,一边又忍不住起了先前那疑惑:前头的端午祭祀,这次的宴会,究竟是皇后的算计,还是昭贵妃自个儿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