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们对桃香的话哪里敢驳,齐声应了个“是”。
秦芬隔着门听见桃香大展神威,不由得与南音对视而笑,待桃香进屋,秦芬便打趣她:“我们桃香如今出息啦,也威风啦,都能替我管好下头人了!好,既你出息,我可要躺着享福啦。”
桃香被夸了一通,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她性子上来,兴高采烈地把方才回大夫人的话又给说了一遍,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拍一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南音拧起细细的眉毛:“这……是不太招人恨了?到底咱们还得在这范府里住许久呢。”
桃香顿时跳了起来:“哪儿呢!是她先骂咱们的!算上前一次,已是两回了,我这才骂了她们一回,算是便宜她们了!”
南音想起上次那句“没教养”,知道这次也定没有好话,这时又埋怨桃香:“那你还是骂得太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桃香这次却没跳脚,笑嘻嘻受了这句埋怨:“行,我下次再骂狠点。”
秦芬笑着看两个丫头说闲话,见她们渐渐离了谱,连忙出声打断:“去个人往太太那里报一声我要出门,再有……顺嘴问一句,她要不要和我一道出门去散心。”
南音立刻领命出去了,桃香上来帮秦芬理衣裳,口里却嘟囔起来:“姑娘去巡铺子庄子,报给太太知道也是应有之意,请她一道便不必了吧,这不是有个显摆的嫌疑么?再者,也得防着旁人觊觎咱们嫁妆呀。”
秦芬笑着刮一刮桃香的鼻子:“你呀,操心太过,若是旁人,还得防着,若是太太,却不必了,你全忘了太太是为什么被这范家算计的了?”
为什么?还不是为那十里红妆,为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呗!
自家姑娘虽然嫁妆丰厚,听说比起太太还是差远了,太太可是范家族里有名的阔绰,便是如今被吞了小半嫁妆,铺子上又被使计坑了许多银子走,只怕随手还是能拿出几千两来的。
桃香知道自己想窄了,吐一吐舌头:“我的天,幸亏是这么一位又阔气又和气的太太做姑娘的婆母,换个大夫人那样的,姑娘的嫁妆哪还保得住。太太也真是天底下难寻的好婆婆了,姑娘能遇见她,也真是福气,要我说呀,只怕她比咱们娘家的太太待姑娘还亲呢。”
范夫人对秦芬,的确是挑不出毛病来了,可是桃香的话,却也有些过了。
秦芬知道,范夫人对她好,小半是因为她自己性子随和,大半还是瞧范离的面子。
倘若哪日小两口起了争执,范夫人只怕也不会笑脸相迎的。
这话却也不必对旁人提起,秦芬只拢一拢领口,坐着等南音回来。
南音从范夫人屋里出来,竟还得了一把大钱,她摸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想了片刻便不想了。
喜儿撒了那一把大钱出去,心疼得直念叨:“好太太,虽则您是不缺钱的,也不能这么使啊,倒不是少奶奶那头如何,只是您这么使,大夫人和大老爷,又得动起心眼来了。”
范夫人正凑在窗前看书,听了喜儿的话不过一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她手里有的是银子和家产,从前抠索着不显露,是因为怕人再来谋夺,她性子柔弱,只能勉强自保而不会算计人,可是如今对着儿子媳妇,她还有什么好保留的。
自然了,她这坦诚,也不过是今日才开始的。
不为别的,只为那傻乎乎的秦五姑娘,竟来问她这婆婆要不要一起去巡铺子散心。
那丫头,难道不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么?自己虽然是她的亲婆婆,也难保不会去算计啊!
哪怕是旁人有钱,谁又会嫌钱多的,瞧见那一大摊子的产业,哪里会不动心?
依着儿媳妇的聪明伶俐,自然不会想不到,范夫人知道,这大多还是因为她对自己不曾设防。
既儿媳妇这样真诚了,范夫人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想了一想,竟又多个主意:“咱们这房的产业,与其留在手里遭人算计,不如给了少奶奶正经。”
喜儿吓了一跳,她知道这事重大,一时不敢开口劝,只去看里间正在收拾东西的临儿。
临儿自然也听见这话了,与喜儿对一眼,都知道彼此是一样的心思。
手里有钱的是大爷,如今太太把嫁妆留在手里,少奶奶瞧在银子的份上只怕还知道孝敬,就连大房那里,如今也不敢逼迫太甚,就是想着太太哪日糊涂了能把财产全交出去,倘若现在就交了财产,那太太可还有什么依仗?
范夫人低头看书,良久不曾听见两个丫头说话,抬头一瞧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地愣在原地,便笑了:“我只说交给少奶奶,又不曾说全给她,你们在想什么呢!”
自然了,范夫人还有旁的考量,她也得试一试秦芬管家的手段,若是这儿媳妇是个堪当大任的,便是把产业都给了她,又有何妨!
喜儿和临儿听见太太不曾当真糊涂,这才松口气,讪讪笑了起来。
范夫人忽地皱起眉头:“可是,该找个什么由头呢,好不好的给笔钱,是个人都当我要算计她。”
那厢里秦芬已坐车到了庄子上,正是当年从秦珮那里让出来的小梨庄。
庄子是秦家给的,庄上的人手自然是忠于秦芬的,她今儿来,巡视是其次,第一要紧的,却是把米花给交出去。
这小丫头不见得能翻出多大的风浪,然而秦芬这是头一次处置院里的钉子,自然是越稳妥越好,亲自带了人来,庄头便能明白这意思了。
秦芬先问两句秋日收成如何,然后就指一指米花:“这丫头是我院里的,只听大夫人的话,不爱听我的话,陈庄头和婶子,好好教教她。”
第211章
冬至大如年,范府平日里再俭省,也不能在这大日子上叫人看扁了去。
一大早,阖府的主子都聚在祠堂前,男女老少,怎么也有好几十号人。
秦芬除开成亲那日,还没见过这样多的人,这时对着一大堆伯母、婶娘、堂兄弟、堂妯娌,哪认得全人。
幸好桃香和南音是尽职的,早把人认得清楚,秦芬听着两人在耳边提醒,两个耳朵比嘴还忙,直笑得脸都麻了,好歹是将场面应付了过来。
范夔与范离兄弟俩出去领兵打仗,这一房便只婆媳三个女眷,连个子嗣也无,瞧着便不大兴旺。
当着众人,大房还不算失体面,由大老爷出面说了几句兄弟俩“光宗耀祖”的场面话,便开始祭祀了。
前次开祠堂,是给秦芬记名字上族谱,算是大房和三房这一支自个儿的事,只一位四叔公来主持,其余的便只有大房和三房自己的家里人,场面不过尔尔,今日几十号人祭祀,场面便宏大多了,流程也繁琐多了。
女眷捧供果,该由孙辈的媳妇们接了,递到子侄辈女眷的手里,再按次序一直送到大夫人手中,她站在门槛外,把供果送进祠堂的屋里去。
秦芬前一次得以进祠堂,这次却只能在外头瞧着了,不为旁的,只为她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