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太太又不是开衙门的,哪里会去管方家的闲事,六姑奶奶是因为方家压着不叫她声张,所以才求到娘家来,并不是因为吃了亏,如今太太已经给她撑了腰,方家也服了软,事自然就算过去了。”
秦贞娘还想再问问那个福儿和秋蕴的结局,可是她到底是个大姑娘了,一想就知道,等着福儿的大约是送官,等着秋蕴的却只有“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了。
再转念想一想,只怕秦珮给的那盒阿胶糕也不能要了,虽说方大少奶奶不敢,可是架不住人心难测。
“这……”秦贞娘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忽地想起早几年家中也有个作恶的商姨娘,好似又懂了些什么,摇了摇头,“人的贪嗔痴,还真是难说得很。”
杨氏见女儿发起感慨,赶紧扯开她的心神,把姜启文一提,又把姜夫人的体面一说,秦贞娘果然羞了,一跺脚就跑了出去。
兰儿连忙追上去,把秦贞娘用斗篷罩个严实。
秦贞娘脸上发烫,身上也热烘烘的,斗篷怎么也罩不住。
兰儿今日却像足了春柳的老气横秋,把秦贞娘嗔一句:“姑娘可要乖乖披上斗篷,若是不听话,我就告诉太太去!”
秦贞娘无奈地由着兰儿替她系个蝴蝶结,然后道:“五姑娘病了,咱们叫个猪肚鸡汤给她送去。”
兰儿赶紧又唠叨:“五姑娘病了,姑娘可别往那屋里迈,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秦贞娘无奈地把兰儿的额头戳一下:“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了?”
兰儿这才放下心来,讨好地对自家姑娘笑一笑:“姑娘最懂事,最叫我们省心的,自然不会去。”
秦贞娘点点头:“你去,把方家的事情告诉五姑娘一声,省得她挂心。”
兰儿再没想到,姑娘还有这么顽皮的一天,才要说两句什么,姑娘却已经扬长而去了。
到了秦芬屋里,兰儿也并不曾进屋,在外间就被拦了下来。
兰儿一点也没生气,反倒在心里赞一句五姑娘明白又厚道,对着蒲草,把方家的事情一一说了。
蒲草白天已受了主子多少问,这时候且喜兰儿送了信来,连忙一句一句记得清楚,回屋告诉了秦芬。
秦芬的烧已经退了,这时捂着厚被子靠坐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药,见蒲草进来,便搁下药碗,探究地问一句:“方家到底是怎么个境况?”
蒲草看一看那喝了一半的药碗,摇摇头:“姑娘喝完药我才说。”姑娘自来懂事,偏是这喝药,不知怎么就难,比两位小少爷还难些。
秦芬吃惯了胶囊药丸,哪里喝得惯苦得发麻的药汤,自然少喝一口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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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见蒲草面色坚定得好像要上来亲自动手灌药,秦芬连忙捧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便叫唤着要吃蜜饯,一时间连方家的事情都忘记问了。
桃香从盒子里取出几枚糖渍的洛神花,嘟囔一声要去徐姨娘处再要些,却被秦芬嗔一句:“桃香勿要耽误我听蒲草说事。”
姑娘病了,性子倒罕见地娇了起来。
两个丫鬟平日就觉得姑娘太老成了,没有一点孩子气,巴不得姑娘也像其他小主子似的撒个娇发个脾气,这时见了,连忙哄孩子一般哄起来:“是是,桃香不许多嘴!”“都怪我,我不多嘴!”
待听了方家的事,秦芬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身上病都吓退了许多。
前几年商姨娘动手害人,可是徐姨娘发觉得早,太太又机敏,根本没叫她得逞,也不觉得如何可怕,如今遇见一个当真下手成了的,才发觉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也幸好秦珮身后有个娘家撑腰,否则照那方大少奶奶的胆子和心胸,只怕早就对她下手了。
一个新嫁娘,胎气动了婆家都想压着不报,倘若真出了事,又往哪里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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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几个心里都各自想着事,屋里一片沉默,一时无人说话。
桃香憋了半天,似是不曾憋得住,轻声道:“人常说报应不爽,六姑娘有那么个姨娘,自己便也遇见这样的事,可见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自然了,这事并没应在六姑娘身上,大约也是她自己愿意修福报的结果。”
蒲草连连点头,两个丫鬟倒多说几句天公地道的话。
秦芬自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也不与两个丫头争辩,只催一句:“不是说去问徐姨娘要蜜饯的,怎么还不去?”
第156章
秦芬病得有些重,杨氏心里也没底。
若是到了正日子,秦芬还未痊愈,总不能叫人架着她进宫吧,便是这丫头懂事,肯咬牙起身硬撑着,病气总不好带进宫去。
于是杨氏便命人磨墨铺纸,写个帖子进宫,除开请安,又说一句秦芬偶感风寒,求娘娘赏一味好药。
先把孩子生病的消息透出去了,到那日再说病未痊愈,也不至于显得太失礼。
杨氏将花笺仔细叠好,信不曾封口,送进了华阳宫。
昭贵妃接了这帖子,旁的都只是寻常,看见那句“赏一味好药”,却在心里琢磨起来了。
风寒也不是什么罕见大病,外头大夫也能治的,什么荆防败毒散、葱姜方,昭贵妃自己都能说出几个名字来,怎么这时节姑母竟送信求药来了?
一味好药,到底是哪一味?
这日皇帝不曾叫进良传旨到华阳宫,昭贵妃却使李吉去请。
昭贵妃少有邀宠的时候,皇帝见了李吉,还当是三公主有什么事,折子批到一半就扔下不管,一边嫌弃进良手脚慢,一边靸着鞋子往外冲。
进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捧着玄狐大氅追了上去,这时节冷,京中许多人病倒了,皇上是万金之躯,可别也着了寒。
到了华阳宫,进屋便闻到一室馨香,再跟着就看见昭贵妃,穿着身粉紫斜襟袄子,笑盈盈地蹲身行福礼。
皇帝知道,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爱妃绝不是这模样,既是太平无事,他便放心了,笑呵呵地握一握昭贵妃的手:“嗯,这两日身子好些了,手没前些日子冷了。”
昭贵妃与皇帝叙几句家常,把杨氏的信说了一遍,摇了摇头:“姑母或许是太心焦了,竟不曾说清楚求什么药,人参灵芝、雪莲景天,总要说了,才好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