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源赶忙附和着笑笑,心里却对秦淑起些不悦。
岳丈家里从主子到丫鬟都是圆融聪慧,怎么自家娘子竟没学到一分?听说她是跟着姨娘长大的,原先也不觉得嫡庶有何区别,如今看着,到底教养上差了一些。
秦淑还不知自己已被丈夫记上一笔,这时听见丈夫苦候自己,心境好些,走到柯源身边温声道:“有劳相公久候了。”
柯源见了妻子温温柔柔的样子,心里又受用起来,笑眯眯携着秦淑入席了。
待众人一坐定,秦览便清清嗓子:“接你当着众人,我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恒哥儿被派了简州的同知,以后咱们便得称他秦同知啦。”
这的确是喜讯,进士出身者,往翰林院任七品编修,如今秦恒被派了从六品的同知一职,算是这一科最有出息的学子之一了,如今状元也不过才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呢。
听了这话,众人都对秦恒笑语相贺,众人不论心里如何想,瞧秦恒脸上喜气洋洋的样子,都知道他是高兴的。
本主都为这事高兴,旁人这时自然不会扫兴,只有秦淑,好似被焦雷劈了一般,将弟弟和其他人看了又看。
她原指望秦恒从翰林院飞黄腾达,替自己在柯家挣得颜面,如今一下子放了外任,她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只有秦芬,心里又想起一件事来,范离去的是鲁州,秦恒任职的简州,便是鲁州往金陵路上的扼要关口,如今皇帝身边的亲信都与鲁州扯上关系,鲁州那里,是不是有事?
再想一想,范离此去竟不曾用公务的由头,定是去办密差了。
鲁州,可是鲁国公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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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芬想着,忽地打个冷战,鲁国公从前可是做过太子的,他若是生事,定是谋反篡逆的大事,范离此去,可不知要冒多大的险。
第128章
自那日对范离起了挂念,秦芬便没心思陪着秦珮玩了,只推一句要帮秦贞娘理事,便日日守在了花厅。
秦珮不疑有他,还当五姐是有意叫自己和两个弟弟亲近,每天先陪着两个姐姐去花厅坐坐,然后才往两个弟弟的屋子去。
这日天热,秦珮怕日头大了不好走路,在花厅沾了沾椅子便走了。
秦芬见秦珮一溜烟跑远,赶紧对锦儿多叮嘱几句:“两个哥儿中午准要吃冰酥酪,六姑娘这几日身子不爽,你瞧着不准她吃冰的。”
秦贞娘捧着账本坐在边上,看着锦儿着急忙慌地应了跑出去,忽地冒出一句:“听说商姨娘入夏以来身子就不好,一直病在床上,她若是知道六丫头有人这么操心着,也应当能放心了。”
秦芬留在花厅,本是想着能听见一些外头的事情,谁知竟听见这几句。
她愣怔许久,才想起商姨娘这个人来。
自打那年商姨娘冬天产下死胎,便彻底失了宠,秦览是根本不愿再记起这个人,杨氏为着制衡,把她留了下来。
杨氏留她下来,也并不曾虐待折辱,只把她当成一只曾经光彩的秃毛鹦鹉一般养在内宅,圈禁着不准出院门,三茶六饭地供着,四季衣裳也给几身,再多的,便没了。
起先还偶尔听见小丫头嚼舌头,说商姨娘在院里疯言疯语,后头长年累月这么疯着,也没人再问了。
秦芬是个外人,自然不会去关心一个疯婆子,早忘记这人了,这时秦贞娘一提起,她才想起从前秦家内宅还有个风流灵巧的商姨娘。
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秦珮可还记得商姨娘了?
这话不过在秦芬心里稍稍一停就淌过去了,商姨娘这人并非良善之辈,还曾下手害过徐姨娘的,她才懒得理会一个毒妇,只不过替秦珮想一想罢了。
可是,秦珮这孩子,前些年过得如履薄冰,后来全凭乖巧听话才讨了杨氏的欢心,又拿什么去记挂商姨娘?
沉默片刻,秦贞娘又说一句:“听说简州那地方,如今可不大太平,恒哥儿去了,也不知行不行的。”
秦芬收回心神,问一句:“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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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贞娘将声音放低一些:“舅母来信了,说简州闹了山贼,竟搅扰到鲁国公头上去了,舅舅如今是南直隶总督,自然得管这事,如今忙得一旬一旬地不回家,舅母在家连孙子也不及带了,天天烧香拜佛,求事情赶紧太平下来。”
秦芬心里一动,把先前在脑子里想的事拿出来问:“四姐,你说,鲁州地界上……是不是有古怪?”
秦贞娘抬头看一眼秦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赞许地点点头,答非所问:“范大人去鲁州祭拜了,想必也是老天爷有眼。”
是老天爷有眼,还是天子料事如神,这也不必细说了。
秦芬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却更忧虑了,自己姐妹两个坐在内宅都能猜到范离此行的目的,更何况那些官场的老油条?皇帝派给范离的差事,明面上看着是博取功名的美差,实际上,却都险得很。
再想一想,也不知秦恒此次的差事,能不能办好。
“也不知范离此行,到底如何了?”
昭贵妃捧着个大肚子,在殿里来回地转着圈消食,边走边问皇帝。
如今昭贵妃产期已近,皇帝除了政务,一心都放在昭贵妃的肚子上,下了朝便往华阳宫赶,六宫粉黛都顾不上了。
若不是祖宗有定例,皇帝初一十五必须留宿长宁宫,只怕皇后这几个月都见不到丈夫。
皇帝拈一块冰镇西瓜,咬一口:“范离此去,也并非坦途啊,只怕是如履薄冰。”
昭贵妃知道自家丈夫是个心思极深的人,说出这一句,只怕是事情不大顺利,她停住脚步,艰难地扶着紫衣坐下:“皇上,那鲁国公难道察觉到了范离去鲁州的真实意图,已起了警惕?”
皇帝三两下吃光了那块西瓜,用力长吁一口气:“范离传信来,说一出京就被人盯上了。”
昭贵妃皱起眉头:“鲁国公早就派人盯着京里了?可是,京里办事的人这么多,他们怎么知道该盯谁?”
“这还不简单,谁往鲁州方向去,便盯谁呗。”皇帝摇了摇头,抚一抚腕上拢着的那串白玉珠,“终究是朕对鲁国公心软了,念着二十几年的兄弟情义,以为他会在鲁州安守本分,谁料……”
更有甚者,说不定鲁国公是故意放出消息,调虎离山。听说城东闹贼,如今天下大治,皇城根下哪来的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