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鼠猫]红衣白影作者:幽若雪
第23节
因为是仓促掩埋,展昭的脸和身体都因着血污沾满了泥土,头发乱糟糟的和着血泥黏在在脸上,白玉堂颤抖着伸手替他拂去,方看清那张日思夜念的脸,血的惨烈掩盖不了的惨白……
“展昭?”恐惧让白玉堂探他鼻息的手都不受控制,越接近他鼻翼抖得越厉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难以自持。
死亡如此接近,白玉堂害怕,他不敢去想没有展昭的世界自己该如何独活。
“猫儿,你别吓我,”白玉堂艰难的笑着,故作镇定的声音却带着哭泣的哽咽,“我不会让你死!我不要……”
白玉堂扶起展昭想以内力为他续命,才留意展昭的双腕还被绳索紧紧的勒着,绳子恨不得勒进肉里,手腕上有血,绳子上有血,却已干涸。
看得出,展昭一直保持着双手紧紧攥握扣在胸前的姿势。白玉堂疑惑他生死之际紧握在手贴心维护的什么,扳开手,两片和着血的玉片滑落。
撞入白玉堂眼内,生不如死的一瞬。
那断裂的玉佩白玉堂怎会不认得,是他的,那上边还撰有他的字,泽琰……
无比艰难的呼吸,空气凝滞压抑逼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由凄凉变得惨烈。
夜已经很深了,应该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吧,连夜鸟都睡了,独留白玉堂清醒的面对展昭的死亡,清醒着感受着自己的眼泪不由自主的砸在手背上……
那一刻,是白玉堂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绝望。
展昭的眼角似乎还有泪,他小心翼翼的拭去,小心翼翼的将展昭粘连住伤腕的绳子一圈一圈解开,每解下一圈,就好像有人用同样一根绳子在白玉堂脖子上死命的勒紧,一圈又一圈的缠绕。
绳子被完全除下,白玉堂的心却彻底窒息了。
展昭手里攥握的断玉被白玉堂紧紧、紧紧的攥在手里,甚至断裂的玉齿扎进掌心,白玉堂感受不到疼。他微笑着,猫儿至死留恋的是他白玉堂,够了,这便够了。
眼泪又流出来,白玉堂却不再悲伤,映着凉薄的月光扶起展昭,近似疯狂的将内力一遍遍度入展昭体内,倾尽所有……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白玉堂抱起展昭:“猫儿,五爷带你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属于你我两个人的地方……”
夜漫漫,路慢慢,白玉堂抱着展昭,从天黑,走到天亮。第一缕薄光洒在展昭身上时白玉堂低下头,竟惶觉展昭的眼睫扇动了一下,白玉堂苦笑,觉得自己不该再有奢望。
雇了辆马车,车夫一见白玉堂怀里的人顿时摆手加摇头,多少钱也不肯载,毕竟谁的车都不会不怕忌讳的去载死人,而且这人死的还这样惨。
白玉堂冷笑,多余的话不说,只道:“一路向南,能走多远就给我走多远”。随手掷出的银两不要说付车脚钱,即便是重新置办一辆马车也绰绰有余,车夫下巴几乎掉在地上没见过这么跟钱过不去的主儿,再抬头见那白衣人已小心抱着怀里的死人进了车厢,看看手里的银子,用牙咬了咬,鬼使神差的道:“罢了,这趟活我接了!”
白玉堂预料之中。
“驾!”随着一声吆喝,马蹄动处车轮吱呀作响,与开封府背道而驰,与这些伤心事背道而驰。一路向南能走多远就有多远,离开开封汴梁能有多远就有多远。白玉堂沉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马车已出了城,按他说的,一路向南。
白玉堂小心将展昭枕的舒服些,展昭的身体还像是有生命气息的,白玉堂不介意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眼里泛着柔和的泪光,他决定找一处清幽之地落脚,给展昭将零碎血渍的衣服除下帮他将身上的血泥擦洗干净,展昭是个喜爱素净简洁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这般污浊不堪的,下葬……
日头偏西,马车进了山脚下一处小镇,名曰“绝华”。白玉堂掀开车帘一角,抬目远眺,入眼景物精致清幽朴实,大不同于汴京的热闹熙攘。
又行了一段路,跳入眼中是座庄园,院落不大却井条有致,身后是一大片绿郁翠竹林,那绿是那般鲜活,那生命力是那样生动。院门两侧诸多修剪齐整的各异花草,雀鸟闻香而动雅苒生色,悦耳的啼叫,白玉堂留意到院内悬着的一竹条编制的精致鸟笼,笼内一双雀鸟相生嬉戏、欢巧成音,那鸟雀白玉堂从没见过,周身兰羽颈间一圈柔柔白色,头顶一抹生动的翠色。
白玉堂回头望了望一动不动的展昭目中流转着柔光:“猫儿,你生在江南,可知道这鸟儿叫什么名字?”
展昭依旧一动不动。
“就这里吧……”白玉堂径自温柔的笑,对车夫叫了一声:“停!”
车夫勒马回身:“爷是打算在这里住下还是歇歇脚继续往南走?”
白玉堂掀帘下马,闭目享受的呼吸着温馨干净的空气,然后睁开眼,对着马夫微微一笑,“小哥,一路辛苦了。”随后对着马车内的一动不动的人柔声道:“猫儿,这里景致不错,看样子院内主人定是雅人,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可好……”
车夫一愣,现在的白衣人同叫车时的嚣张霸道做派俨然两个人,那抹笑衬在这鸟语花香之地竟是与众不同的脱俗华美,傲气隐在温和笑意里,弯起的唇角潜着满满的柔情蜜意。可惜啊可惜,竟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年轻人,否则怎么会对一个死人如此费尽心机,车夫径自惋惜。
望着马车载着归心远去,白玉堂笑笑,那马夫家里一定有个贴心的人在等他,所以他才急着回家,家?多么遥远不可企及的字眼。
收敛了心思抱着展昭步上石阶。
内室里的装潢设计一切从简,庄园内对弈的一男一女出尘脱俗,女子着翠绿裙衫,峨眉杏目,正嘟着嘴眼波款款流转在对面气度谦谦的男子身上,“小叔,纤儿不依啊,你的心思根本不在棋局上。”
那男人三十几岁年纪,看样子长那女子有十旬有余,眉眼气质上淡泊高雅一副隐世之态,如清雅雏菊谦谦玉竹。
望着不满之态溢于言表的小丫头,男子淡淡的笑:“有人来了。”
翠衫女子梨涡浅笑,倾身向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问道:“小叔,是不是你说的那两个人来了?”
男子伸手刮了下她挺秀的鼻:“小鬼,就你滑头。”
女子吐了吐舌头:“我倒要看看小叔口中的前世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说着已经雀跃着跳开,往门外迎去。
男子摇了摇头起身,俊逸的脸上挂着宠溺的笑。
白玉堂鼻子级灵敏,刚入厅内,迎面一阵女子幽香,随后跳入眼中的活泼女孩围着自己不停的看,白玉堂对于女子的打量见怪不怪,只是好奇这女子对自己的冒昧打扰丝毫没有陌生感,甚至对怀中血迹斑斑的展昭毫无惧意。
正疑惑,那女子惊艳的目光移向他怀里的展昭惊叫道:“小叔快来,他怀里的人好像都已经死了。”
白玉堂眉峰紧蹙正待发作,见厅内款步踱出的男人正浅笑望着打量自己的绿衣女子,“纤儿,莫要口无遮拦。”说完才正视白玉堂,略一颔首:“欢迎光临寒舍,在下霍千竹。”笑容依然挂在唇角,如微风清凉。
白玉堂低头回礼,简单明白的语句:“白玉堂!”
这个人的脾气一定很好,但他心里一定不像他的外表这样简单,这是白玉堂见到霍千竹的第一印象。
霍千竹扫了眼白玉堂怀里的展昭。
白玉堂道:“希望仁兄可以行个方便,借贵地让白某帮他梳洗干净。”
霍千竹微笑:“你觉得我一定要答应?”
“小叔你……”
霍千竹柔和的眼风打断她的疑惑,翠衣女子调皮的冲他努了一下嘴。
白玉堂望着这两人眉目传情颇多感慨,可他们间的称谓又实在与这亲密无间的神情南辕北辙。白玉堂不是多事之人,对于别人家的私事更懒得过问,他只是看中了这个地方这里的环境而已,其他的人如何与他无关。心中所想也坦诚所言:“白某只是觉得我在意的人会喜欢这里的环境,霍兄可以开出价钱白某绝不还价。”
翠衫女子眼波流转,从神色正经的白玉堂脸上移到霍千竹。
“白五爷要买我这块地?”霍千竹依旧淡笑,没有愠怒没有默许,只似笑非笑的打量白玉堂。
“我要把猫儿葬在这里。”白玉堂迎着他的审视,也不躲闪,面无表情的颔了颔首,“猫儿”这原本戏谑玩笑的称谓白玉堂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他并不觉得是对展昭的不尊重,相反感觉别于他人的亲切,他说的严谨,出于尊重翠衫女子的疑惑酿在笑意里却没有晕开,可想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却气呼呼的跳脚:“这是我们的家诶,你居然要用它作墓地?”
霍千竹但看不语。
对于家这个词,白玉堂心里有些微苦,坦然的笑笑:“姑娘如此理解白某也没意见,可白某买此地不仅仅是作墓地,也是作家,我和他的家,而且还想百年之后同他一同葬在这里。”他的目光一直温溺在展昭身上,不容纤儿错觉自己有没有听错,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峨眉微耸。
霍千竹畅快一笑:“白五爷果然是性情中人。”
白玉堂道:“望霍兄成全白某这不情之请。”
霍千竹还是摇了摇头。
纤儿态度转的很快:“小叔,我们本就四海为家,这竹苑就送他们又如何。”
霍千竹依然笑着,抚了抚女子的香肩:“纤儿心软了?”
纤儿点头大眼睛望着他眨了眨:“纤儿喜欢性情中人。”说着下意识的偏了偏头拉着他的手臂将头枕上,霍千竹温暖的目光里只有她:“可是纤儿,如果他怀里的人根本不需要墓地呢?”
纤儿眼中溢出别样神采,抬起头仰起小脸追问:“小叔是说展昭不会死?”
雀跃欢愉的轻快声音震撼了白玉堂,“他还有救?”
霍千竹只别有深意的看着白玉堂:“你与他这一世的痴缠还没完……”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展昭?你们是什么人?”白玉堂的疑问语气平静异常,纤儿一语道出展昭的名字,而自己之前并没有告知。
纤儿抬头看霍千竹,霍千竹点头应允后,她开心的解释:“我们不但知道他是展昭你是白玉堂,还知道你们在今天的这个时候途径这里,你怀里的猫儿会与你白头偕老,”纤儿甜甜的笑,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神情也柔和甜美。白玉堂一脸不加掩饰的疑惑,不论这女子是不是回答了他的疑问,他都被她的甜美感染,不自觉的微笑,白头偕老,这梦太诱惑。
“纤儿,去为白五爷和展少侠收拾下房间。”
“好。”她的步调像她轻快的笑。
白玉堂也不再追问,道了声谢抱着展昭跟上纤儿的步子。说是收拾其实只是简单的打理,白玉堂更确信这两个人知道自己和展昭要来这里。
“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厨房烧好了热水,你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多谢姑娘。”
“我叫纤儿。”
白玉堂出于礼貌的点头,纤儿推门离去。
“等等,”白玉堂突然开口。
纤儿回头。
“纤儿姑娘,霍兄说展昭不会死?”
纤儿心无芥蒂的笑:“你不是很爱他,难道他可以活下来你不开心?”
“我……”被一个女孩子如此直言不讳自己对展昭的感情还是头一次,白玉堂竟然会语拙。
那女子蹦蹦跳跳的出门,之后翠色裙衫翩然飞舞,她转身:“白玉堂,我小叔说展昭不会死,他就一定不会死。”她笑的天真无邪,白玉堂竟看的心生羡慕,无拘无束的人,爱与恨不加掩饰的单纯,多好。
☆、醒转
展昭真的不会死么?看着怀里安静到毫无生气的人,白玉堂苦笑。
放展昭安静的躺在床上,白玉堂凝注了良久,才有些不舍的起身去打水。
衣衫粘连在伤口处竟一时难以褪下。白玉堂不忍生硬扯下,即便他没有知觉白玉堂依然不舍得让他疼,他受得折磨白玉堂无法想象。
取了毛巾浸湿将衣衫溻湿,待血渍化开才将粘连处一点点揭开,除去衣物的身体让白玉堂触目惊心,展昭身上竟然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肿起的棍痕横埂遍身,有的地方因为多次击打而皮肉裂开,干涸的血渍一旦被擦拭清理,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再次涌出丝丝鲜血,绽开的毫无规则的伤痕表面让白玉堂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让白玉堂呼吸加重的是展昭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展昭决然忘我的用手臂替他挡刀的那一幕白玉堂此生铭刻不忘,轻轻的抚上那一目了然不知扯裂过多少次的伤口,虽经公孙策细心处理过伤口却并未真正愈合过,慌忙的上了止血止痛的药,最后发现自己路上准备的药竟然太少。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真正的感同身受,或者万箭穿心,或者痛不欲生,别人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你的心一遍遍的疼,却无法真正去经历那些伤口的溃烂程度和心如死灰般的绝望,白玉堂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心疼的用手攥紧胸口。
怕展昭会冷,白玉堂将薄被盖在他身上,虽然他也许永远感知不到寒冷白玉堂却依然如此心细如发的做着,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用手背试了一下毛巾的湿度和温度都刚刚好,既不会太湿又不会让人觉得凉,白玉堂便坐在床前小心翼翼的为展昭擦拭身上的血,他擦的很慢,很仔细,避开敷药的伤口,动作轻柔生怕下手的力道扯痛躺在床上的人,擦拭完和还未擦拭的地方白玉堂用被子仔细盖好,擦到哪儿被子褪到哪儿……
他从来没有放下姿态帮别人做过这种事,为展昭,也是头一次,动作笨拙却细腻的为他穿戴整齐,紧张和心痛竟让他额间鼻翼渗出微汗。
白玉堂突然很想哭,看现在出奇安静的躺在自己面前的展昭他就很想哭,换做平时展昭怎么会如此平静坦然的接受自己如此长时间的注视而无动于衷?又如何肯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为他清理周身伤口而久久不动?
男儿有泪不轻弹也真的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男人也是人,何必活的如此虚伪。
白玉堂双手握着展昭攥紧玉佩的手,因拼命攥握被玉佩割伤的痕迹还在,白玉堂细细包扎:“猫儿,这个霍千竹和那位绿衣姑娘都有些奇怪,不过无所谓了,”轻吻那手背用嘴唇恋恋不舍的摩挲,“你的白老鼠现在什么都不怕……”有自我解嘲,有伤感,“我说过,没有你展昭的世界五爷不稀罕,是真的,并不是为了要哄你开心。”
展昭安安静静。
“猫儿?你够狠的……”白玉堂戏谑的语气被眼泪染的沙哑,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猫儿,跟你分开之后走得越远就会越想你。我本来想一走了之永远不再回去陷空岛,可是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独自憋着忍着,我白玉堂咽不下这口气!”
他将头埋在展昭的掌心良久良久,贪恋着那份欲罢不能的熟悉。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神情悲愤决绝:“你这只猫是我的,这辈子只能是我白玉堂的!我一定会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白玉堂的语气越来越重语速也越来越急,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一吐为快,可吐完了整个人却僵了,死命呵护的东西一瞬间分崩离析……
展昭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可眼角那滴眼泪缓缓的滑,一直滑落在白玉堂心上,烫在那最脆弱敏感的地方,白玉堂就像被施了咒语的木偶定在原有姿势,傻傻的看着,竟忘了惊喜和庆幸,只一个声音切切的提醒:白玉堂你混蛋,你的话他都听到了,猫儿的心该有多疼。多疼?多疼!
一遍一遍重复……
通过白玉堂的呼吸展昭知道自己的情绪出卖了已然转醒的事实,艰难的睁开眼,眼睫还挂着晶莹。
白玉堂慌乱之下胡乱摸了把脸上泪水,小心的试探:“猫儿?”
展昭沉沉的闭上眼睛,艰难的点了两下头。白玉堂的眼泪便又止住的流了下来,与展昭的一起……
展昭听到他哽咽,又缓缓睁开眼:“看到你……就还好……”
白玉堂不再刻意压抑,握紧他的手贴在脸上:“猫儿,你吓到我了,你知道么你真的吓到我了!”
展昭微弱的扯了扯唇角,又无力地闭上眼睛。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有两个面目狰狞的人锲而不舍的追他,而白玉堂就拽着他的手带着他拼了命的跑,一直拼命地跑,直到他醒过来听见白玉堂的自言自语。
这一个梦做了两天两夜那么长。
原来他都知道了,展昭合上眼不再说话,心里疼浑身疼,连呼吸一下吐出一个字都疼。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救他带他拼命的在生死线上逃。
为什么……
展昭的意识又一次游离,陷入黑暗。
“猫儿?”白玉堂觉得展昭太虚弱,探他脉象紊乱,掌心抵住他的,源源不断的将内力度进展昭虚弱的身体,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白玉堂撤掌精疲力尽的跌坐回凳子上,沾了汗水的眉眼如释重负的弯了弯。
他的猫儿没死,真的没死,上天垂怜,他受的委屈他来补偿。
一经确定,白玉堂将脸埋进双手笑出了声,再抬起头看展昭时却是满脸的眼泪,胡乱抹了把,白玉堂笑着自说自话:“只要你在,我就好。猫儿,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这心情,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猫儿,太好了……”白玉堂高兴的像个语无伦次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展昭,便没有了白玉堂。如今展昭在,白玉堂也便活着。
展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隔天夜里,白玉堂却睡着,就坐在自己床边的凳子上,手拖着腮。
白玉堂确实累了,从那天夜里伤势见好偷偷从开封府溜去皇宫见展昭,无意的看到展昭心悸惊梦的一幕,到心底像被人刀剜似的疼发慌的患得患失然、预感到要失去于是后发疯一般的找展昭,结果寻到的是被草草掩埋的“尸体”……白玉堂感觉自己入坠冰窖如陷泥沼。好不容易拨开乌云见月明,展昭活着,却又无意中泄愤的说了不该说的话,看到展昭的眼泪白玉堂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刀。
身上的药不多,正巧霍千竹这里对于白玉堂的所需一应俱全,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就特意在这里等他和展昭的。展昭身上所敷的药都是白玉堂亲自慢火煎熬,展昭一日不醒,白玉堂的心便悬着一日,背着愧疚悔恨的心过一分一秒的滋味并不好受,白玉堂是累极了才会无意识的睡下去。
展昭看到白玉堂后目光便空空的落在房间一角,这里的陌生和身上的疼让他很想挪一挪僵直的身子,可他知道自己再轻微的动白玉堂也会醒,那么久都挺过来了,就再坚持一下让他睡得久一点吧。
如果自己死了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展昭不想去想。
眼睛很干,口也很干,嘴唇却没有裂,展昭似乎能看到白玉堂天天无所事事守在床边一遍遍用纱布为自己阴湿嘴唇的画面。
心静下来,有些事的记忆便格外的清,赵翎,名单,梁王,庞太师……
展昭全无睡意。
白玉堂被展昭深叹的气息扰醒,睁开疲倦的眼,却是毫无疲倦的笑意:“猫儿,终于醒了,饿不饿?”
于是展昭看他,深深地看。
白玉堂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还好。不烧了,以为你烧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干什么这么看我,嗯?”
展昭眼中有隐隐的痛意:“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你。”他躺的太久了身体又未痊愈,说话的气息还有些虚弱的断续。
白玉堂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好像现在脑子不清楚的人是我?”
展昭问:“为什么……”
白玉堂别开头痴痴的笑,然后默默看着展昭:“猫儿,其实我特别自私,从来都埋怨你眼中没有我而我却不争气的像着了魔一样一刻不见你都魂不守舍,我恨不得把你绑在我身边让你天天能看见的人只有我……”
展昭静静的目光随他落寞的起身。
白玉堂起身打开窗,月光便扑了进来,迎着花香微凉,白玉堂温温浅浅的笑意罩在月光里:“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长,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清缓的吟诵,脸上是一丝觉悟一丝慨叹的笑,回过头看了眼正侧首望他的展昭:“猫儿闷不闷,可要过来一起看星星。”
展昭轻轻摇了摇头,深邃的目光夜空一般执着:“但愿人长久。”
白玉堂也不抢白,俯身到他身前低声道:“想开封府那一窝子了?”
展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牵动了下唇角。
白玉堂知道展昭想了。
可他不想展昭再回去,那夜太师府的一切他打听的清清楚楚,“猫儿,我已差人送信开封府告诉名单是假的,并揭发庞太师私扣公主,至于你惦记的第三件事为我平反,我想不必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白玉堂不在乎。”白玉堂故意漏说了几个字,若拿展昭的安危去换自己的名声,那名声白玉堂大可等闲视之。“五爷我行我素惯了,他人信与不信我不在乎。”
“事情没这么简单。”
白玉堂发现展昭的话确实少了,似乎压抑成了习惯,“猫儿,不回去行不行?”
展昭苦笑。
白玉堂心里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空,他懂展昭的固执。
☆、竹屋主人
屋子里总弥漫着一股汤药汁的味道,白玉堂推开窗子换来一室新鲜空气。展昭支起身试着下床,白玉堂去扶他,他看了一眼默默的没有拒绝,白玉堂搀上他手臂的时候心又咯噔了一下,小心的避开他挡刀的伤。
“早,”纤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笑盈盈的站在阳光里,展昭白玉堂没出来的时候,她伸开手高高举起,从指缝窥视着阳光,然后用修长好看的纤指握紧,像要将晨光收集。
她第一次正面看展昭,之前都是送东西或者拿东西,大都白玉堂接过从没有走近床边,只知道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峰轩然,鼻梁很高,唇角像竹一样有一股沉静却坚强的美。今日见展昭走出来,除了一如既往的打招呼,更开心的凑上前来,“展昭?”
展昭微笑点头。
纤儿道:“我好喜欢看你笑。”
展昭有些不自然,微笑道谢后坐在石阶上,望着笼子里上纵下跃的鸟。
纤儿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那鸟:“它们是小叔从雨里捡回来的,当时好小好小,我以为它们会死,结果他们都顽强的活过来了。”
白玉堂伸展了一下腰,“纤丫头,你小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