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流转,夜鹰炯目泛着些许暖意,倾身接住她促不及收的妖娆,四目近在咫尺,面目鼻息可闻。
夜鹰带着侵略的微笑,“你舞起来真美,今后只准为我夜鹰一人而舞,如何?quot
浮尘一颗心便如这曲目一般,乍寒乍暖。
门外脚步声近。
夜鹰直起身行,方才的温存近乎从来不在。
扣门声三缓一急。
quot进来!quot夜鹰恢复一贯的优雅。
这样的人,无论是男装还是女扮,都不失优雅。
浮尘喜欢他的优雅,喜欢他面对死和羞辱掠夺依然面色不改的优雅。
来者一身素衣,与浮尘的缎红成鲜明对此,她的声音也很好听,quot主人,有人求见。quot
夜鹰勾唇,抬眼,短短的两个字,quot不见。quot
女子又道:“她自称‘毒娘子’quot。
“不见!quot夜鹰的笑停留在唇角,面上却早已敛了笑意,定在浮尘身上的目光未动,出口依然短短的两个字,只是字音加了几分力道,显而易见的不耐。
quot是。quot女子退出去。
她始终低着头,浮尘目送她出去。
夜鹰的笑又覆上,“怎么了?quot
浮尘语气淡淡:“她很好。quot
夜鹰脸色微变,眼中再寻觅不到半分笑意,换做凝重化不开的惆怅,“我身边,无人及你忠诚。quot
他将浮尘的平静看在眼里,起身。“知道吗,你不在,我自己也做了不少事情。quot
浮尘静静的听。
夜鹰仿佛并不急着说,他拨开帘幕目光伸向窗外,便看到‘毒娘子’离开的身影,“该来的总会来!quot
浮尘道:“是,‘毒娘子’不达目的从不罢手!”
夜鹰笑着补充道:“你只说对一半,是为达目的从来不择手段!quot
夜鹰又笑道:“你看的很准,楚岸确实不错,我本没想到她真能打发得了‘毒娘子’。quot
浮尘答道:“可是她做到了。”
夜鹰似乎笑了笑。
浮尘道:“她叫楚岸?quot
“是。quot夜鹰难得如此耐心的回答。
“你想把洛城一直留在天香国色?quot
夜鹰勾唇,“你的消息实在不够快。quot
浮尘道:“他们的消息却不会太慢!quot
夜鹰眸光一寒,瞬又融化,叹道:“你总是喜欢说实话,而我身边肯同我说实话的人又实在太少…quot
浮尘叹道:“你留得下一个洛城,他们却可以去寻找第二个第三个,继而打造成同狄凯狄威一样的杀手……quot
夜鹰淡漠的笑笑,“他们找洛城并不仅仅是为了将他打造成杀手,狄威已经死了。”
浮尘定定的看着他,“是你杀的?”
夜鹰道:“这个并不重要……”他又若有所思之后悠然开口:“我让柳意杀了沈狐狸,quot他在笑,似乎只是弄死的仅是一只鸡。
浮尘道:“用这样的方式未必真的能断了一品堂的联络。quot
夜鹰怂了怂鼻子,“我只是想知道我身边的人里谁不可靠而已,沈狐狸本来就对我心有余悸,一心躲我,莫不如当真成全了他。quot
这次浮尘笑了,“杀人总比被杀好。quot
夜鹰又道:“我用暗器射穿狄威的心脏,故意偏了一寸,现在想想,跟你说的这些都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quot
浮尘道:“你不想他死的太快!quot浮尘很平静。
夜鹰笃定的微笑,“死了展昭就不用救了。quot
浮尘道:“你想用这种方式让狄凯对展昭心存感恩?!quot顿了顿,“展昭知道了不会领情。quot
夜鹰冷笑,“我做什么不需要谁来领情!quot他叹了口气,“狄威胆小怕事,留着他也成不了大气候,狄凯却不一样,这个人冷静的让我喜欢。quot
浮尘不语,他知道能让夜鹰说喜欢的年轻人不多。
夜鹰的语言冷下来,“‘梨花夫人’蠢到把康廉的尸身弄到开封府借以威胁元昊,结果便做了卸下磨的驴。quot
浮尘苦笑,“这算什么比喻?”
夜鹰挑眉,“她为元昊经营着‘得意钱庄’,眼下一切周转畴划已进入正轨与西夏各个环节也都已完善妥当,却被杀了,岂不悲惨?”
浮尘道:“她太贪心了,居然意欲同元昊谈条件?”
夜鹰笑了,“你就很聪明,从来不会跟我谈过条件。”
这一次浮尘静静的看向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夜鹰抬眼,“她要知道所有潜藏在宋境内的杀手,看来好奇心有时候真的可以害死人。quot
浮尘道:“她身为一品堂旗下冽风堂堂主,竟然也不知?quot
夜鹰微笑,“元昊精于心计,他如果会轻易对一个人深信不疑,我倒觉得这个人离死不远了。quot
浮尘道:“我能做什么?quot
夜鹰只扫了她一眼,恢复悠然慵懒之态,语气却带着七分的凌厉:“给我把伤彻底养好!quot
未待她开口,夜鹰已不容置疑的截道,“下去吧。quot
浮尘银牙咬紧,目光低敛,终只是沉声应道:“是。quot
她确实永远不会对夜鹰谈条件。
抽身欲离,夜鹰突然开口,“等一下。quot
浮尘眸光一亮,霍的回头,她以为夜鹰改变主意应允她在这万般凶险之际留在他身边。
夜鹰看透她心思,微微勾唇刻意忽略掉,“去看看雪儿quot,不动声色扫过她面上八方暗魅所伤蜕痂留白的疤,“雪儿应该有本事帮你弄掉它。quot
“是。quot浮尘转身,没有多余的言语,但她内心的狂波浩澜夜鹰已然知晓。
书閣掩起。
浮尘看得到书閣外的夜鹰敛去笑意。
夜鹰看得到书閣内的浮尘强抑的眼泪。
夜鹰缓缓阖起眼,再睁开时已收起眼中的微波。
这个女人从小便跟着他,他纵不爱,却也不想伤害……
敲门声起,二缓二急。
“进来!quot夜鹰揉了揉额中。
楚岸颔首,“主人,有人求见,他自称是开封府展昭。quot
夜鹰目光微炫,“哦?只他自己?”
楚岸如实回应:“是。”
夜鹰沉思半响,“让他进来。quot
“是,quot
不是第一次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国色天香quot,展昭并不陌生。
夜鹰恣意的陷在舒适的座位上,上身的重心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的是片刻前剪下的那段本不该被剪断的花枝。
花枝还硬挺,看上去还像生长在根茎上一样的硬挺,可夜鹰却知道它挺不到后天早上,就仿佛有些事,都是假象。
目光轻抬,一身黑衣已立定身前。
曾经的绛红四品官衣张扬着责任,如今的黑色短打却沉淀了心性,夜鹰不喜欢那种不同于浮尘身上的红,只觉分外扎眼,倒觉得眼下这种黑色比较利落干练,眉翼微轩,“展大人此次来我这儿相较前几次倒是懂了不少规矩。quot
展昭明澈的目光环视四周,定格在书閣之上,quot夜兄这里当真是卧虎藏龙。quot
夜鹰冷笑,quot展大人说笑了,与你开封府比起来倒是小巫见大巫了,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quot
展昭听到皓月二字神情微变,目光凜了几分,quot夜兄,可否随展某开封府一行!quot
夜鹰冷笑,“目前全京城谁人不知你展昭已经是个死人,难为你还有胆子上门来兴师问罪?quot
展昭轩眉轻扬,目沉如水,不行不动,“只要展昭还活着,展昭便还是展昭。”
夜鹰笑容顿收,冷声道:“你自认在我的地盘上有把握赢得了我?quot
展昭定定注视,星眸如晨,quot没有,却愿意一试!quot
夜鹰定定的望着他,突然出乎意料的笑了:“猫儿,我此时此刻没兴趣。quot
展昭一怔,这世间除白玉堂,还没有第二个人用这般亲切却戏谑的口气称呼自己,而且听上去毫不扭捏,敛去心中别样感受,正色道:“展某若今日定要将你带至开封府公堂之上呢?quot
夜鹰目光微缩,quot好个不拾抬举的猫,现在应该是你比我更忌惮那开封府大堂吧!quot留意到他面上难色,夜鹰笑了,语气带着戏谑和嘲弄,“展昭,死过一回,你的迂腐竟一点都没变,难怪你总是被捉……quot
quot是么……quot展昭淡淡的笑着,淡淡的苦涩。
他若是变了,还是他吗?索性收起目光,径直行置桌前坐定,巨阙拍在桌上,拿起翻扣的酒杯为自己斟满,一杯见底。
夜鹰从不亏待自己,酒自是好酒!十几载的陈酿。
夜鹰眯起眼看着这猫的一反常态,意味分明的挑衅却优雅淡定到令人咂舌。
跟这样的人做对头确实有几分意思。
夜鹰笑道:“猫儿,敢在我天香国色撒野的,你还是第一个。其他人,都死了。quot
展昭苦笑道:“我原本不想……”
夜鹰笑道:“可是你还是有胆做了。”
原本慵懒平静的声音,却在展昭勾唇的瞬间不容分说的抢进,花枝瞬间成了削金断玉的致命利器,掼注着内力,从展昭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用的是最深藏变数的招式。
展昭眼亦未抬,quot夜兄抬举,quot身形斗转星移,以不变应万变,利落的撤身抬手拿他腕门,势若千钧,看上去却轻巧自然浑然天成。
夜鹰暗赞一声,面上冷笑未冷,下一秒,花枝似生了眼睛的毒蟒,直缠上展昭咽喉颈寸。展昭顿歩侧身,翻掌连拍他腕门、臂弯,花枝不遗喘息之际自喉边半寸之境堪堪扫过,注目冷视,展昭俯身趋就功向夜鹰下盘,夜鹰不会等,身形起,一朝避过,展昭就势凝神错步,劈他尚未立稳的脚踝……
☆、担心之余
作者有话要说:又忘记更文,
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
巨阙古朴沉静,沉淀的淬炼像极了他的主人,将灼灼其华内敛,它静静的躺在梨花木桌之上,但看这二人须臾之间敌友不分的竞逐。
数招的你来我往,竟只是勾唇谈笑的瞬间,没有生死,更没有人拔剑。
屋子不大,却也足够施展。
夜鹰身形起,借书閣轻点,陡然折回,旋势而攻,掣电之势逼至近前,展昭闪避不及,只容他本能的偏一下头,劲风过,发丝被夜鹰掌风带起,夜鹰却已抽身擦掌势在断其退路,双掌齐吐,不容变数。
展昭身后便是书閣陈设,退无可退,夜鹰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掌上更是七分的力道,四掌相对全力施为,随着展昭一声断喝quot退!quot夜鹰身形骤然倒略,花枝却瞬息间化为利器出手,方向,是展昭的咽喉偏半寸。
潜移默化间,这夜枭一样的人物竟然学会了给对方留一丝侥幸,其实以夜鹰出手的速度与力道,偏半寸也是死,可这对一个杀人已成习惯的人而言,已是破例。
quot咄quot的一声破空。
夜鹰讶然回头,将花枝逆向钉于他身后墙内的,是展昭脱手而出的小巧袖箭。
下一刻,展昭笃定的冷静,quot夜鹰,你输了!quot
quot是么?quot夜鹰笑未敛,quot哧,哧……quot数道破空劲响,电石火光之际四道流光罩向展昭“膻中”“气海”“商曲”“鸠尾”四处要穴,不容多想,展昭提气纵身横略而起,衣诀翻飞,翩若惊鸿骄若游龙,自暗器错分的空隙横穿而过,片襟未沾。身形未落,夜鹰趁机凌空抬手,又是四道劲风向展昭身形下落之势电掣呼啸而至,展昭身形腾空无处借力,四点流星间不容发,情急之下钢牙咬合身子绷起,左足自右足面借力,凌厉旋身而升,quot哆,哆哆…哆…quot暗器钉入墙体,展昭身势应声而落,扫了一眼深深沒入的暗器,唇角微抿,沉声道:“夜鹰,我们还要继续打吗?quot
输便输了,更何况输在展昭手里并不委屈。
其实夜鹰并不太看重这场输赢,甚至他还有很多手段并没用在展昭身上,他有很多东西都很看重,可是唯独成败,他看的比其他人都淡,可能这也是他能长久活下来的原因,夜鹰冷冷一笑,“即便输了,你却没本事强行带我离开这!我的忍耐有限,别真的把我逼急了。quot
展昭抬眸,目色一凛,“这恐怕由不得你?quot
夜鹰一叹,缓缓抬眼,“啧,啧,展昭,你才跟白玉堂混了几天,就学得这般不通情理!”
展昭一时气结,“夜鹰!”
夜鹰正色道:“我没心情跟你们官府的人纠缠,况且现在你跟官府已经扯不上关系没资格拿我,我现在不能离开,元昊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展昭有些吃惊,他知道这已是夜鹰少有耐心的解释。
夜鹰玩味的看着他瞪圆的眼睛,“怎么,我说什么猫大人你听不懂?我这费心经营起来的天香国色还不想这么轻易就拱手让人。”
展昭道:“你果真不是西夏一品堂的人。quot
夜鹰笑,“你不是早猜到我不是……不过我知道的事情却一定比你知道的要多,猫大人可想听?quot
展昭目不转睛的注视,他希望夜鹰可以自己说下去,展昭不会逼他说,也没办法逼他,在某些时候,展昭觉得这个人更适合似友非敌的形容。
夜鹰微笑,笑却在倾刻间变冷,手上加力,杯子碎裂,酒香四溢。
枝畔的颜色似是艳的倦了,随着碎裂的声音无声垂落,无人在意……
夜鹰又取了杯子。
一杯,两杯,三杯……自斟自饮。
展昭深潭一样的眼随着他饮尽的酒一点点黯淡,他看清夜鹰眼中的落漠和痛苦,那是一扇终日不见日光的窗,生长着泪滋养成长的藤蔓。终究做不到置之不理,劈手夺过他的杯子,夜鹰没有闪避,站在桌旁,整个人就如那开倦的颜色,以双臂支撑住身体的重量,头沉沉的埋下去,良久,莫名的凄然笑问道:“展昭,你可有倦的时候?quot
夜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一句,展昭似乎也怔了怔。
很久是多久?无意形容。
展昭苦笑,“夜鹰,可愿随我去个地方?quot话音落,拍起巨阙,人影已去。
夜幕初染。
展昭便自这梁沿廊回之间展开身形全力施展成名绝技quot燕子飞quot,晚空浅凉,曾经开封百姓最熟悉不过的那抹身影,今昔有别往日的内敛沉静、淡泊无争。纵横处,如潜龙入海,孤鹰翔天,俯仰开阖淋漓自在,仿佛要把一身的本领尽数挥霍,他心里面藏着什么,想要释放。
怎样一方净土滋生着那一抹强烈纯净的气节?
然而当人们纷纷抬眼间,惊鸿却一闪而逝,俊影不在……
这是他每日里必经的地方,经年如日,每条街,每段巷,再熟稔不过。
这也是他付出最多的地方,心之所系,情有所钟。
这更是他邂逅白玉堂的地方……
夜鹰倾力施展,终无法赶超。
展昭沉寂于胸的恣意和骄傲点点成淹,在他落定转身的一刻,夜鹰觉得似乎曾经一直看错了他。原来神清骨秀的江南气息中蕴含的是纵使他夜鹰目空一切仍无力匹敌的骄傲,他的骄傲无处寻觅,却又无处不在。
展昭于灯塔顶楼驻足。
闻得风动之声,他知道夜鹰已经跟来。
驻足这里,迎着风,扑面而来的凛冽可令人瞬间冷静、清醒。
这里可以看得最远,将汴京看得最真切。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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