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宮主也不是女人。”

唇微微一勾,“所以我真正要的是这里面的东西。”

柳意沉默,在夜鹰面前最稳妥的回答就是沉默。

夜鹰微笑的看着她,手上轻轻一动,步摇的簪尾却是制得巧妙的机括,弹出一精致卷收的纸签。柳意尚未看清,已被夜鹰收入袖中,随后他恢复往常的慵懒将步摇复原施施然站起,温柔的走到柳意跟前将步摇插在她挽起的发髻之上,明显感觉柳意身子一震,明暗不明的笑漫上夜鹰唇角,“你也累了,下去吧。”

“是。”颔首间步摇微动。

任谁都知道,死了人便要追查线索,步摇便是线索,把人杀了再将线索顶在头上的人岂非太蠢?

可是柳意没有拒绝。

夜鹰要的东西总有办法拿到,而夜鹰要给你一样东西你最好也不要拒绝。

拒绝要掂量后果。

待柳意离开,夜鹰面上笑容瞬间敛去,对着屏风后面的人说道:“出来吧。”声音中有未加掩饰的疲惫。

七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

“坐,”夜鹰径自倒了杯酒,径自饮下。

“宮主,七落还是站着的好。”七落垂首站立,未坐。

夜鹰的手动了动,没有说话。

“宮主,柳意真的杀了沈狐狸?”

“沈狐狸是找死。接谁的生意不好,偏要接梨花夫人的。”

“如果沈狐狸不死呢?”

夜鹰瞟了他一眼,“那他便会在玩够了女人喝够了酒的第二天把消息送出去,整个潜伏在宋境的一品堂杀手便伺机而起。”

“如今呢?”

“如今消息依然会被送出去!”夜鹰目光骤冷,温室里笼罩的是陡然升起的杀机。

“谁来送?”

“你!”夜鹰揉着额中,看似不经意。

七落不解。

自然不解。

夜鹰笑笑,“我说的话没听明白?”

七落局促不答。

夜鹰冷冷开口:“知道这步摇里的消息是什么吗?”

七落垂目恭听。

“皓月之辉,照庙堂!”

七落抬头,目露疑色,“就这几个字?”

“对,就这几个字!”

夜鹰轻勾起唇角,鹰目生寒,“跟上柳意,一旦有异动,杀!”

“宫主?”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是,七落明白。”

夜鹰又笑了,“那支步摇配了她倒也并不委屈,只是杀人凶手迟早会被开封府盯上,滋味不会好受。”

七落道:“也许展昭什么都查不出?”

夜鹰继续笑,“那他就不配叫展昭。”

他目光中闪现的是一双沉静内敛笃定从容的眸子。驾轻就熟的为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那酒似乎变了味道,一种欲罢不能却无法企及的凛冽。

七落不再说话,心底却生出一丝异样。

——展昭这个名字仿若生着刺。

夜鹰从未如此肯定过自己。

☆、夜雪歌

展昭被自己心底的声音唤醒。

整整三天时间,他从来没有如此贪婪放纵的睡过。

睁开眼,歇斯底里的疲惫。

他径自苦笑自己怎就如此不济,倘若白玉堂在,定是免不了一番取笑奚落。

念及此,心头涌上些许失落,自己却已力不从心。

若他在,总能分担些许。

也不知那白老鼠气消了没有……

支身打量,这里的布置随意简单。他试着下床行走,行动自若,毒已无大碍。

雪儿总是有办法医好他。

疏落淡泊的林蔭、简单整洁的院落、古朴素净的石阶、奇致罕稀的药草、自由畅然的锦鲤,那一片碧波湖色,薄薄的轻雾萦绕着一身素白的雪儿。

她叫雪歌。

夜雪歌!

天微凉,她依旧着衣单薄,已经习惯。

展昭静静的望着,生怕犹自开口打破这和谐的寂寞。

一只飞鸟自目力不可及的遥远飞来,于湖面清啄,掠起,渐行渐远,融入秋凉。

雪歌一直看着它,从来的方向侧目到消失的方向,而后良久的眺望,继而,微笑:“展大哥,那边有它的朋友在等它。”

她知道,他来了。

不用眼睛看,她知道他来了。

他的气息安定温和磊落,听一次便会记一辈子。

较之更多正常人,她的耳朵比眼睛看得更远,更清澈。

她靠耳朵和感觉活着。

映着湖水,她的眼睛是柔和的碧绿色,又仿佛是透明的,反射着阳光的颜色。

但这双眼睛,看不见这个世界。

雪歌是个盲姑娘。

她周散发的不是胭脂的幽香,而是淡淡的芳草清息,淳而不腻。她站在那里,安静的像空气,不会带给人任何的不适和压抑,却可以让你舒服的呼吸。

她将食物揉碎,洒进湖,便静静的听鱼儿从四面八方游来的声音。

生来异于常人的听力,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她时常坐在阶前,听虫儿的呼吸和鸟儿的心跳,她可以从步伐和呼吸判断来人,而这种步伐或呼吸只需出现一次,就够了。她可以听燕群迁徙而判断他们的数量,从呼吸判断他们的距离。

所以,她的世界并不孤单。

展昭看着她的眼睛,心痛难自抑。

“百转神通”诸葛聪本应该死在夜鹰手里。

她的师傅“蓝田医仙”莫风本可以医好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展昭,如果不是善念促使下他决绝的拦下夜鹰嗜血的剑,莫风不会死在诸葛聪手里,雪歌的眼睛不会再也看不见。诸葛聪虽死,展昭的心却从未真正打开过。可是即便事情再重新来过,他依然会这样做。

因为,他是展昭。

算来,他识得雪歌,已有七年。

视线自氤氲水汽间散开,仿若追回七年之前。

风和日朗。

杭州。

展昭还只是展昭,不是“御猫”。

西子湖畔,茵茵绿意,轻风送暖,净水流香。湖面清波浅荡,鱼鸟相戏成音。

展昭目力所系,雪歌绿衣着身,手臂环膝,于石阶浅淡静坐,周身镀着暖意,精致的面庞迎着阳光,笑意似有似无,仿佛浅寐多时。

他心头一暖,浅浅的笑,是一种薄荷的清凉重叠迷迭香的舒暖。

片刻,他离开。

雪歌睁开眼,笑意微漾,这个人的气息有着她从未感知过的温润安定坦荡,如一抹丹青水色。

微漾的笑意,被展昭不期而遇的回身尽收眼底。

一切,自然,随意。

即便他的执念断了她复明的可能,这个从来只默默如云天的女子,没有埋怨,没有嗔念,温静如春,用自己的方式如开封府一般温暖在那里。

展昭曾不止一次默默的注视她眼中恬淡的欢愉,那里没有欲望,没有贪婪刻意的求取,诸多惦念愧疚揉碾成一句简单,“雪歌,好久不见。”

“展大哥,你又失信了。”薄薄的嗔,无大起大落。

展昭垂睫敛目,是啊,他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自己,他又失信了。

他踱步来至她身侧:“雪歌,是那位红衣姑娘送我来这的?”

雪歌轻轻点头,“是。”

“她是夜鹰的人。”

“她叫浮尘。”

展昭道:“她伤的太过严重。”

“只要回到天香囯色,她便不会有事。”

展昭摇头:“如今的天香囯色,并不安全。”

雪歌沉默。

她承认,展昭的话比任何人都可信。

他的心,甚至比夜鹰对待她都真诚,连善意的谎言都没有。

雪歌,是夜鹰的妹妹,仅此关系并无亲情可议,因为她已记不清多久没见过夜鹰。

展昭想了想,还是开口,“雪歌,夜鹰的事你知道多少?quot

雪歌依旧站在那,安静的融入雾色,“他希望我跟他是两种人,希望我置身事外。”

“你永远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展昭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有些重。

“展大哥,你担心什么?”语气淡淡。

虽然在她面前被看透并不意外,他还有些不自然。心跳的速度会因情绪出卖外表的淡定,雪歌听的真切。

他微不可闻的一叹,“雪歌,有些事,曾经你不愿说我便从未勉强过,可如今,他们已经来了,不会留给夜鹰喘息的机会。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展大哥…”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展昭灼灼的望进她的眼睛,她看不见,却分明感觉到来自他的压迫。

“展大哥,他习惯踏在生死边缘便如我习惯黑暗。所以,能伤他的人不多。”

习惯黑暗。

这四个字刺的展昭心头一痛,声音也沉了几分,“他已经伤了如何自保又如何护你!”

quot你怎么知道?quot

展昭目光浮现一丝心痛的了然,“在天香囯色他用金丝猎物证明他还可以杀人。quot顿了顿望向雪歌,他知道她感知得到,于是哑然开口:quot他眼高于顶,如果不是及其想暗示,断不会在他尚未看在眼中的仇诺面前出手证实什么,而以他的伸手,如若不是筋脉受阻,丝线出手那活物断不会呼吸尚存。他以彼岸花引我入天香国色,目的是想移花接木令暗室内的人将矛头对准开封府,他真正想与之证明的人也许不是仇诺,是暗室内的人!”

quot暗室的人?quot

quot是。quot展昭的声音冷静沉着,quot那个人的功夫并不在夜鹰之下。quot

见雪歌沉默他再度开口:“天香国色只是遮掩,暗月宫也只是虚设,他真正的身份比现在更深不可测,对与不对?”

雪歌静静的听他说。

“他暗指方芷诺,因为他知道戴苛梦早已捷足先登先他一步找到方芷诺,于是他顺水推舟引我跟踪方芷诺,从而将八方暗魅的杀机对准我将他们引出,再安排浮尘半路截杀,断其羽翼。对于不对?”

雪歌声音清浅缓缓:quot八方暗魅没有血的召唤从不浮出水面,而躲在暗夜里的鬼最危险。quot

展昭道:quot所以夜鹰必将先声夺势。quot

雪歌凄然一笑,quot他确实不会坐以待毙。quot

quot展大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方芷诺?”沉默良久,雪歌终毅然决然的抬头问道。

“不知道。”他微微苦笑。

他脱口而出答的肯定,倒令雪歌微微一怔,犹豫很久,她终究开口:“因为方芷诺像一个人,不但样貌像,性格也相似。”

展昭脑中一道精光乍现,却轰的他瞬间恍惚,因为答案几近了然,而那背后隐藏的真实却是大大出乎展昭的预料。

他想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容是

——当朝公主!

雪歌知道他已想到,所以微笑,笑得微苦,quot如果将当朝公主换成假的,控制起来以假乱真,不论是刺王杀驾或是意图策反都可以事半功倍!quot

展昭大力扳过她肩膀,quot雪歌!quot

雪歌点头。

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他的心终在开封府

夜雪歌,她太静,她的笑与泪也仿佛都寂静无声。

展昭收掌成拳。

他宁愿她如俗世女子般开怀的笑痛快的哭,也不希望她如此沉默将所有都淡然承受。

人心能承载的厚重,有几多?

雪歌,你之心能承载的厚重,又有多少……

雪歌走近,她听得到展昭心底的声音,沁凉的指腹覆上展昭握紧的手,展昭本可以躲开,可他没有,而是迟疑着继而坦荡心痛的任由她,似安慰,似灵犀。耳边想起如风拂柳絮、燕过西楼般轻醒不经意的言语,“展大哥,当他什么都不希望我做希望我置身事外,我便置身事外。而你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本应置身事外我却把你牵扯进来,希望面对你的心我没有做错。”

“好一个置身事外。”展昭重复着他的话,自嘲的笑,声音里有压抑的隐忍和沙哑。

她感觉得到。

“夜鹰到底是什么人!”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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