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件过后,牧家兄弟及萧容玥和萧凌这对姊弟每回来到本家,态度及行为也变得收敛许多,虽说一群熊孩子聚在一块,偶尔还是会有小打小闹的情事发生,但只要萧默出面喝斥,这些孩子便会立即收手,他们就怕在本家惹了事,回去之后会挨自家父亲一顿揍。
一年后,某个夏季午后,上完家教课的萧默,将昨日的作业上缴给萧渊,他从萧渊书房走出来,果不其然,他光是站在长廊上,就能听到庭院内传来那群熊孩子的嬉笑声。
「少——爷——!」李乘在长廊上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李业在后头小跑步紧跟在后。
萧默与身旁的李平不禁皱起双眉。
李乘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二人面前,他都还没将气顺过来,李平的拳头马上就往他的脑袋招呼过去:「我讲过几遍,别在长廊上吵吵闹闹,这个时间老爷还在书房忙,你现在是皮在痒吗?」
萧默面无表情望向李乘:「找我什么事?」
李乘双手搓揉刚刚被揍一拳的脑壳,嘿嘿笑说:「我们大家都在等少爷一起去庭院玩呢!今天我们要玩捉迷藏,输的人,等等不能吃点心。」
李乘还在摸头傻笑,李平又往他头顶挥来第二颗拳头:「你这毛毛躁躁的小鬼,就这点小事也要喊成这样?你就不能学学李业稍微稳重一点吗?」
「我看以后你就叫小李好了,干脆让李业当哥哥。」萧默语带调侃。
李乘一听,人小鬼大的哼了一声,他回:「我如果是小李,那他就是小小李,反正我比较早出生,我永远都是哥哥。」
「」李业无语。
话才说完没多久,李乘又抬手比了庭院的方向,示意萧默与他们过去一起玩,其实萧默性子喜静,可是面对李乘的盛情邀请,他也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定会被这对兄弟死缠烂打,吵得不得安宁。
「我回房拿个东西,等等就过去。」
萧默因有多次找藉口开溜的不良纪录,半信半疑的李乘本想跟着萧默回房拿东西,但萧默为了不让李乘缠着自己,只好开口再次跟他保证:「这次我一定过去。」
半小时之后,萧默拿了本书,出现在庭院里面,但他却不参与这群孩子的活动,反倒径自往庭院里的木椅坐了下来:「你们玩,我看书。」
虽然李乘他们想拉着萧默一起玩,但他们也知道,若是闹得太厉害,可能又会惹萧默不快,这群孩子也只能摸摸鼻子放弃,而未参与游戏的孩子,可不只有萧默,庭院里的另一张木椅上正坐着牧成舒,他手上也拿了本书,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地阅读着。
只是萧默才刚坐下来没多久,萧容玥就哭丧着小脸,怯怯走到萧默身旁,她用着惹人怜的哭嗓喊着:「少爷……」
「萧凌不让妳跟他们一起玩?」
萧容玥轻轻点头,泪滴在水润大眼里打滚,萧默感觉这女娃下一刻就会在自己面前崩溃大哭,萧默不假思索,马上开口喊了李乘过来:「小李你带她过去玩,萧凌如果不让她一起玩,你就让萧凌过来找我。」
「蛤?」李乘不明所以地侧头望向萧默。
「我刚才说,带她过去跟你们一起玩。」
状况外的李乘脸上写满疑惑,他转头看向萧容玥:「妳怎么……」
李乘话都还没说完,萧容玥便匆匆向萧默道了声谢,转头就拉着李乘的手往人群里面走,原先泫然欲泣的小脸,很快又换上平日的甜美笑颜,萧默淡然看着两人走回人群的背影,面上仍不显任何情绪,蓦地,耳边传来牧成舒的叫唤声。
「这本我快看完了,晚点跟你借这本书行吗?」牧成舒指了萧默手上的书。
「恩。」
虽说两人起初有些摩擦,但这一年相处下来,萧默发现牧成舒与其他孩子不同,他对一般孩子会喜欢的玩具、游戏都不感兴趣,唯独只对看书感兴趣,而萧默与牧成舒后来会熟识,是因为牧成舒发现,萧默是唯一能跟自己聊上几句的人,更何况,萧默手上总有他没看过的书,不过确切点来说,萧默于他而言,就是个移动书库,只要萧默开口索讨,萧渊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将东西找来给萧默,所以,牧成舒若想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书籍,他都能透过萧默替自己弄到手。
平淡悠閒的午后,玩捉迷藏的孩子一哄而散各自躲开,繁花似锦的庭院里只剩牧成舒与萧默二人在看书。
一小时过去,也差不多是吃点心的时间,当鬼的李乘,将所有人都找了出来,却怎样都找不着李业,焦急万分的李乘,跑到萧默面前,拉着萧默的手臂,无措大喊:「少、少爷……弟弟他……我找不到……」
李乘急到快哭出来,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萧默知道这对小双胞肯定又给自己添麻烦了,他沉着脸,阖上书,冷声下令让这群孩子先去餐厅找李平拿今天的点心,只是心急如焚的李乘,说什么都不肯去餐厅,执意要跟在萧默身后,无奈之下,萧默只好带上他在宅子里寻找李业。
「到处都找过了?」
李乘泪眼汪汪点头。
「确定?」萧默皱眉,神色微愠。
李乘被萧默一凶,支吾道:「剩那里没找过……」
李乘口中的那里,指的其实是这栋别墅里的阁楼,萧渊将阁楼列为禁地,若要出入阁楼,都必须事先报备给李平,在这座宅邸的人,多数都不清楚为何阁楼会成为不得出入的禁区,就连萧默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他只知道,里面关着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个herbivore。
萧默支开阁楼附近看守的佣人,并与李乘来到要上阁楼的铁门前,他怒瞪李乘,沉声命令:「快去附近找看看,小声点,别发出太大的声响。」
李乘点头,他朝着阁楼铁门旁的杂物堆里,小声喊着李业,只是李乘喊了老半天,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上去看看,千万别跟上来,你继续在外面找,要在他们回来前把人找出来。」
李乘抿唇继续寻找,萧默脸色铁青,他伸手拉了铁门,想当然,门是锁上的,他暗想,或许是李业误闯上去,却不小心将自己反锁在里头出不来,萧默左右张望,看守的人似乎还没回来,他右手握住门把一个使劲,直接将上锁的大门硬生拉开,铁门发出硄啷一声巨响,所幸,这声巨响并没有引起骚动。
沉甸甸的铁门缓缓开启,里头是条通往上方的实木阶梯,墙边因没有壁灯,所以前方有些什么根本就看不清楚,萧默将铁门轻声关上,整条阶梯更是暗的伸手不见五指,萧默迈开步伐踏上阶梯,陈旧的木梯每走一步,便会发出木头的嘎吱声响,只是萧默一路走来,阁楼里却是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默摸黑走过阶梯,终于踏进阁楼里面,映入眼帘的是,几样简陋的家具以及一张大床,还有一间小小的浴室,阁楼上头的灯泡,忽明忽灭地不停闪烁,整座阁楼的氛围,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诡谲,萧默环视一圈,猛然发现被好几片木头钉死的木窗前,有张摆动摇晃的木椅,而木椅上,还坐了个成年男人。
椅子上的男人,似是意识到阁楼有人闯入,他缓缓回头,昏黄不清的灯光照映下,让萧默一时看不清男人长相,男人并不开口问话,就只是安静望着他,两人对看数分之久,这次,萧默终于看清他的面容,男人虽身形消瘦,面容却是长得温文儒雅,他的右眼眼角也与萧默一样有颗黑痣,皮肤因为长期未照射阳光而显得过份苍白。
这是萧默第一次见到herbivore,男人身上散发淡淡的pheroone,嗜血的渴望,骤然在萧默体内暗涌喧嚣,他的脑海里,甚至还闪过衝上前杀了他的想法,萧默用着仅存的理智,总算强压下内心的衝动。
「你有看到一个小男生来过这里吗?大概这么高。」萧默伸手比划一个高度,神情故作镇定问。
男人面上含笑,轻轻摇头,两人四目相交,男人虽然在笑,但眼眸却是写满悲沧,须臾,男人移开目光,将头转回,他继续望向被钉死的木窗,无声轻摇木椅,直到萧默离开阁楼前,男人都没有再正眼瞧他一眼。
萧默走出阁楼,他一推开铁门,门前站着焦急的李乘与李业,三人快速离开现场,所幸在他们离去之前,都没有碰上任何人,既然人已找到,李乘本想拉着李业去餐厅吃点心,但萧默却把李业扯到一旁。
「晚饭前来找我,我有事问你。」
「」李业点头。
傍晚五点,李业依约到萧默的房里找他。
「为什么去那里?」萧默眼神阴鸷,语气冷冽地令人打颤。
李业隐约察觉到萧默的怒意,他怯生回道:「我、我看那里没人守所以才躲进杂物堆里的纸箱但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你不知道那里不能靠近?」
李业闭上嘴不回话,只是他这态度更是惹怒萧默,他抬手就是一掌往李业的脸上搧去,热辣的掌痕印在脸上,李业强忍疼痛及泪水:「……对不起。」
「你在那里看到什么?」
李业低头不回应。
沉吟半晌,萧默见他不语,他率先打破沉默:「你跟小李禁足三个月,除了上课吃饭哪里都不准去,我会让李平盯紧你们,下次……」
萧默还在继续说话,但李业却突然开口打断:「我看到夫人从阁楼走出来……」
李业的回答让萧默感到诧异,他本想开口追问,李业马上又补了句话:「而且夫人走出来的时候在笑……」
「……」
前面的话已够让萧默惊讶,后面的话更让他瞠目结舌,打从他有记忆以来,他所见过的萧柳涵,不是在哭就是强颜欢笑,萧默不明白她为何要上阁楼,更不懂她为何而笑,震惊不已的萧默,李业后头又说些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半句,直到李业频频在耳边呼唤自己,他才将心神抽回。
「少爷……这次都是我的错……这跟哥哥无关,您可不可以不要处罚哥哥……」
李业的乞求并未让萧默心软,他冷回:「你现在是对我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吗?」
李业瘪嘴摇头。
「你再说一句,我就继续加重惩罚。」
「……」
「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说出去就不是这么轻易了事,明白?」
「……明白。」
李业离去,独留萧默在房,诸多疑问盘旋在萧默心头,更别说他脑海内,频繁浮现阁楼里那个男人的怅然神色,萧默看向窗外的月色,他想,今夜,大概又会是个难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