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黄鸭轻轻地拱了拱徐瀦的头,嘴巴里发出伤心的哼唧声。
它虽然才一岁不到,但却跟随着李讲,出入过生死,很早就知道这是一种永恒的分离。
它不想和徐瀦分离,更不想让他死。
“你呀…”
徐瀦眼神柔和,拍了拍黄鸭的脑袋:“这有什么,圣人都会死,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办法,绝对还有办法,我这就去让许长史带一份贯州医经过来!”
李讲当即就想要拿出文印。
但他却被徐瀦伸手拦住了。
他摇了摇头:“别装了,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何必又要劳烦长史大人白来一趟呢?”
李讲浑身一震,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曾灌顶过一部医经,很清楚,徐瀦的境界,能承受的药力顶多就是这么点了。
再多的,不仅化解不了,还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死亡反而会更快降临。
“该庆幸了,至少我是个读书人,寒窑区成千上万人,有多少人有这份机会呢?”
徐瀦笑容柔和,看向李讲:“我是商人,既然这人生已经大赚特赚,那就该笑才是,哭算什么?”
众人勉强一笑,无法接话,每一张脸上都流淌着那么纯粹的哀伤。
他转头看向李讲,“老板,你知道我第一面见你是什么想法吗?”
“是什么?”
“这么厉害的一个大人物,居然说要出一份针对青州所有人的读物,让所有人都读得起书,脑子应该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大概……我脑子也有问题吧。”
徐瀦看样子很想大笑,不过他却没有力气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软,到最后像是整条脊椎都被抽走了,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众人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老板。”
“我在,你还有什么愿望?”
“嗯?这么俗气?”
“你就是个爱钱的俗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俗气。”
“是啊,我确实俗气,毕竟有哪个正常的修士不钻研圣道,反而掉钱眼里的呢?”
“……”
过了一会,徐瀦幽叹一声。
“你可以不去吗?”
“不行,换一个。”
徐瀦一脸“就知道拗不过你”的表情,无奈地说。
“那就继续吧,《白蛇传奇》虽好,但我觉得,有你在的《长安报》,未来能更好。”
“……我会的。”
徐瀦终于满意了,他点点头,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状态更差了。
他的眼神不再清澈,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恍恍惚惚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的清晨。
当时他才八岁。
瘦弱的男孩,彷徨却又故作镇定的搀扶着母亲,一步一步从寒窑区走到护城河,将伤痕累累的父亲遗体带回。
“老板。”
“我在,你想说什么?”
徐瀦笑了笑,一双眼睛终究还是黯淡了下来,空流两行泪。
“原来…被冻死真的很痛苦啊。”
——
永福三十年,十二月二十日。
《长安报》掌柜徐瀦,字多福,于青州城护城河畔与世长辞,身旁伴有文圣,画圣……
——《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