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料到,书中寥寥几句话的叙述,实际上却是那样的错综复杂。那么,武松其人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她所不知的真相?
武松微微一笑:“若是不想听,随时可以走。”
看似体贴,实际促狭得很。这时候走,就是认输,就是承认自己配不上如此宏大的一个世界。
武松极少大笑,就算是笑的时候,也未必让人感到多么畅快,而是觉得那多半是要开始血洗什么地方的前奏。
可这一次,提到宋江,他的笑是由衷的开心,那是真真正正的高手相惜。
潘小园先入为主,对宋江的印象并不太好,但此时提起显然不合时宜,只是跟着他干笑了两声。况且,这个世界已经和她所知的书中世界大不相同,谁知道此刻真正的宋江,是什么样子呢?
武松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生病,他亲自给我煎药端药,我过意不去,他说,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他知道我想家……我拜了他做义兄。其实那是他的主意。他更像是个师长,不是大哥。是了,不是大哥……”
他声音慢慢暗下去,脸上的欢愉留不住,重新换成了微微的落寞。潘小园忽然意识到,在他心里,真正的大哥只有一个。而他现在,少有的坦荡如砥的吐露过往,明里是说给她解惑的,可焉知不是说给那位大哥,那个永远也不会听到和理解这些事的人?
武松忽然问:“嫂嫂,你嫁我大哥的时候,他提过我吗?是怎么说的?”
潘小园毫无准备,怔了好久,脸上一烫,说不出什么滋味。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是永远和武大栓在一起的?况且,况且他的问题,她完全无法回答……
武松见她色变,心里也大约知道为什么,立刻道:“武二鲁莽。”
武大对他是恩重如山,对她却未必。早知道她那段日子是不情不愿,最后更是狠狠让自家大哥坑了一把。这时候提大哥,不是揭人疮疤是什么。武松再精细,这光景也免不得当局者迷。
潘小园不觉得自己“嫁”过一次人有什么不光彩的,也就没让他这句话太伤着,但依然心中恨了好一阵子,约莫着他抱歉得差不多了,才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淡淡地回:“当时么,大哥无非是说你本事大,却鲁莽,时常和人冲突。”这是她记忆中书里的叙述,此时应该不会有差池。
武松点点头,继续波澜不惊的语气:“是了。我以前确实是那样一个混账。要不是宋江宋大哥花了十几天,教我待人接物、世情百态,我现在早不知惹了多少官司,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十几天,和周侗周老先生如出一辙。这年头,高手授课都流行速成的?
不过潘小园完全不怀疑他这番话。武松是一柄锋利的刀,直到那时,才让宋江打了一个合适的鞘。那个彬彬有礼、处事智慧的武松,是宋江一手带出来的;而那个偶尔出现的,孤傲、忧郁、冷漠的面孔,才是他原本的璞玉时的状态。
武松的江湖生涯,大半光阴都是孤独的。旁人要么怕他,要么对他有所图谋。而宋江的真心帮助,那几日的近乎一饭之恩,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潘小园觉得以自己的段数,还不足以揣测宋江的意图,但最起码,全靠宋江的出谋划策,武松才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甚至在阳谷县找到了工作,摇身一变,从落难江湖大侠,直接成了有编制的公务员。
这便是宋江给他出的主意。黑道再大,大不过背后是朝廷的白道。步兵都头官阶虽末,却是躲避敌人追捕的最好的保护伞。
“嗯,所以你……在阳谷县时,也没有回去拿过……那件东西,还让它继续留在老宅里。”
武松点头,“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若贸然去,不免打草惊蛇。况且,大哥还在县里……”
将如此要紧的东西留在老宅,而并非随身携带,本来已经骗过了大部分人。可终于有人开始打那宅子的主意,以致用计将武大骗得搬家,又恰好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