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勋居然同意了,表示自己会留守广州,而让弟弟先去马来亚为家族留一条后路。是故前日收到电报说王建勋夫妇取道香港已经上船走了,害怕再不上船日军就要来了。王婵月看了伤心,想到兄长与她都不在父母跟前,王浩宁投了共自不必说,王浩修据说躲在租界不出来,整天照旧花天酒地。而她呢,从小父母最宠爱的就是她,她却一意孤行地留在重庆,不愿意随父母远走。想想父母也要一把年纪了,却如此凄凄惨惨孤独上路。
“别难过,”王霁月似乎看到她眼中有泪,手伸过去搭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等到仗打完了,咱们第一步就去马来亚看看叔叔婶婶。”背后传来某个嘴欠之人的声音,想必是今天干了什么遂她心意的事:“欸欸欸,也得带上我啊,不能你们姐妹俩说走就走了,我怎么办啊?”
王霁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捏姜希婕的脸,“就不带你,嫌弃你讨厌。再说了,你大忙人,会有空跟我们走?别比我们先去了别的地方才好。”王婵月也顺势破涕为笑:“就是,姜姐姐可别撇下姐姐走了,那就大事不妙了。”姜希婕接过碗筷给她们分好,“天地良心!你姐姐就是跑到什么人鬼不知的地方去,我也能找到她!”
席间王霁月问王绍勋的消息,姜希婕只好说政府里也没有什么说法,传闻什么的也没有。最近只怕武汉危急,要员都在努力往重庆撤退,留在广州可能也有什么考虑吧,总之没听见。“你要着急我明天给你打听打听去。”王霁月摇头,“我不着急。我从来不担心爸爸。我只是想知道他要干什么,以他那个性子,现在居然不在重庆也是怪事一桩。”姜希婕听完愣了一愣,然而亲女儿都这样的态度她也不便说什么,她也不想面对她的岳父。就算王霁月怀疑他的父亲是随时准备逃到香港去,又能怎么样?那是那个人的生命,任何人都不能左右。而她已经在选择与王霁月相爱相守的时候,选择接受和承担这一切可能带来的代价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孔祥熙当时是行政院副院长及财政部长。
{21}宋子文当时任中国银行董事长和总经理,联合协调各银行应付财政。
{22}时任教育部长
我是每周不定某日出去浪,浪的那天就不会有任何的更新,周六周四上课也不一定有,都看心情。而且还在写别的,并不一定日更,所以还是一切看心情~看心情~看心情~
第107章第一百零七章
漫长的夏天一个好消息没有。
姜家似乎从来都能比别人先一步得到关键的消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能接触军事机密的儿子每天连人影都见不到,但凡消息也无非是早几个钟头从行政院从姜同禾或者姜希婕那里来。姜同禾有资格参与最高军事会议,姜希婕则要过手所有的战略资源,战局上稍有变化她手里的东西的取向就会因为参谋本部的一封电报而彻底改变。安庆,九江,瑞昌{23},黄梅{24},武穴{25},沿着长江一路丢,眼看终于是要打到武汉城下。也不好意思说是参谋本部计划的好,还是军人们就准备老老实实的实践这个计划。
姜希婕每天焦头烂额,每天看地图也是在想这波物资怎么过去那波物资怎么过来,大概能有多快—这比以前催长江上的货还急。八月的某天,她看着看着忽然想到,粤汉铁路非同小可,万一广州失陷那么直接上去攻打武汉就非常轻松的,按理应该把粤汉线破坏掉才好,但是破坏了它物资也难以为继,只有保卫广州,否则就麻烦大了—她当晚回家和家里人聊到这个,家里人表示认同,可是各自也只是关注着自己分内的事:王霁月在总部每天收留各地辗转过来的难童,再安排这些孩子躲到相对安全的偏远一些的地方去;王婵月依旧是个巡回医生,说最近偶尔还会收治一些前线的伤兵,可是送到重庆来也基本只能说是疗养了:“炸断手脚,只能截去残肢,否则就要烂。来了以后大喊大叫非常不满的大有人在,也有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心情低落的,都是前线收治不下再送回来治后期的。主任叫我们每天都要注意安慰人家,可惜我是不会,这种事情都交给护士长了。”
姜希泽也在,当日刚从沙坪坝郊区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可他自从开始横跨参谋部和军统做事之后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天天都像煤窑里面爬出来似的一样黑。姜希婕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二哥,假如从武汉的机场起飞,轰炸机能飞到重庆吗?”她不懂军事,但她猜可以;姜希泽闻言脸色一变,眼睛一瞪,沉默几秒:“以日军现在的实力,没有问题。所以。。。”他看了一眼姜希婕,“赶紧找龙三把金条拿回来一部分,在家里挖个地窖当作防空洞好了。你要还想干什么,赶紧。”
餐桌上霎时安静,每个人似乎连咀嚼都停下,几分钟像是几年那么漫长。最后是姜颍开口问,“爸爸,到时候我和妈妈躲在地窖里,爸爸你躲在哪里呢?”姜希泽笑了一下说,爸爸也有地方躲,小颍不要担心。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近期应该是没有麻烦的,毕竟重庆多雾,飞机来了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餐桌上依旧安静极了。姜希婕有点后悔在饭桌上提这种话了。
即便是在陪都,政府依然要高调庆祝双十节。姜家只派出两位大家长去参加,长子在武汉前线,次子不知道在沙坪坝山上{26}干什么,侄女每天工作累死,留下两个儿媳妇看家能不能放过?王浩蓬本因为工作繁忙无意代表他那不知道在哪里的父亲出席,最后上面也没打算邀请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布雷对他的态度还很古怪,他无心多想,工作到半夜才能回家,到家亲一亲睡梦中儿子王巍然,就睡了。
他本来是个单纯直接的性子,心眼估计都留在判断电波上的细微变化到底是何种密码上了。
结果双十节一过,第二天晚上这群父子女儿都回不了家了—日舰抵达广州大亚湾外,广州被围。姜希婕在办公室里听到这个消息,长叹一口气,告诉下属:第一去确定一下云南的路{27}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已经修了一年了,现在再不通车就要亡国了;第二给我找来所有的资料,要广州方向的物资统计和云南方向能过来的物资的统计;第三,给我准备一封给龙公子的私人电报。
办公室里有人抽烟,姜希婕也习惯了,甚至有一点喜欢那股子烟味—虽然总是要教导这群人,警告这群压力大的职员们,烧了关键文件提头来见—但尼古丁有的时候可以让她觉得非常镇定。比如现在这样的时刻,她知道两广地区的军队,能打的桂系远在内陆,不能打的就是留下来的陈济棠的继任者余汉谋,而且兵力也被抽调,广州只怕不日就要丢。
何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