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去!都站着干什么!没事儿做还是怎么地?!”十七岁的姜希婕双手叉着腰,冲着整个姜府的下人们大吼大叫。她自己的东西太多了,收拾起来也麻烦极了。上周收到大伯的电报,说南京和上海的事情都了了,问她愿不愿意搬到上海去。老太爷姜尽言对唯一的宝贝孙女说,你要是留在天津,就直接升学去南开大学。或者你不乐意,出国也可以。“上海那种十里洋场的地方,不适合你个姑娘去读书学习,就像是去玩的。当然啦,你想去哪里,见见世面也好。我总觉得还是上海的场面阔大些,眼界开阔些。爷爷我呢,就留在天津养老咯。”
姜希婕点点头,心想,年轻时候做外交官的爷爷自然是思想开放,他连《新青年》那样的东西也看得进去,还能看得出好来;自己的两个哥哥,也就是大伯的两个儿子都南下跑到军校去了,大伯眼看也是跟国民党搭上了伙,父亲更不用说,:诚然如此一个思想进步的家族三代人间却如此和谐共处,应该感谢爷爷的开明吧。
“姐,你一个人走就能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真是能折腾。”姜家老幺姜希峻从外面回来了,姜希婕瞪他一眼,“你今天又和谁玩去了?打网球打的这么一身臭汗!快去洗洗干净。”姜希峻把球拍递给佣人,走过门廊,看见了一脸悠闲喝着茶看着报纸的姜老太爷,“爷爷。”“回来啦。”“爷爷,姐姐走了就我留下来陪爷爷咯!”“好呀,到时候只怕就没人这样成天管着唠叨着你咯!”姜希峻只是笑笑,便走上楼去洗澡。
姜希婕一边指挥着佣人收拾打包自己的行李,一边又不免再次思考起来,虽然说奉天那边从来也不敢把姜家怎么样,可如今毕竟大伯和父亲都已经是国民党的人,爷爷留在天津真的安全吗?
可她也劝不动爷爷。弟弟又和父亲像的很,倔强固执,说不去就不去的。只有她一个人告别住了许久的洋房,离开久居的天津,前往那传说中的十里洋场。临行前夜,随行的赵妈过来告诉她,“三小姐,傅家的二小姐来了。”
姜希婕颇有些惊喜的跑出门去,在门廊上看见了徘徊的傅元瑛。“元瑛姐!”她跑过去,牵起傅元瑛的手,“希婕。你这是。。。明天就要走了吗?”姜希婕点点头,蝉鸣已经渐渐低了下去,她一边带着傅元瑛往客厅走一边说,“元瑛姐,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带话给二哥啊?”元瑛点了点头,却一言不发,姜希婕以为她是说不出来,便自顾自说到,“我知道,家里给大哥写信就寄得到,给二哥就不能。这次我去要是能见到他,一定告诉他,你特别想他,让他赶紧回来,”
“可是连你都要去上海了,希泽还会回来吗?”
姜希婕看着这南开的才女言语间透出一股伤感和无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元瑛和姜家老二姜希泽是青梅竹马,傅元瑛可是傅家的长孙女,而今奉天的大红人傅封琅的大女儿,虽然不是自幼养在深闺人未识,倒也不算是说媒踏破门槛的军阀千金—压根不见媒人。究其原因,只能是因为她自己的心意太过笃定:从姜家还只是住在北平的时候傅元瑛就认识了住一条胡同的姜希泽,等到后来姜家随老太爷的愿搬到天津来,傅元瑛为了见姜希泽而考进南开大学,这三年来都是在天津过得多,回北平的日子少。可刚呆了一年,姜希泽就一句话也不留的就跑到广州去了,家里眼看两个男孙都从了军,只得一边托人照顾一边勤快的写信。特别是心疼儿子的大伯母。信去的勤,回来的少,写的字少,无非是训练繁忙、母亲大人勿念云云。可惜苦了这没过门的半个媳妇儿傅元瑛,除了间或能从姜希婕这里听到一点姜希泽的消息,别无他法。最近这大半年来,竟是毫无消息。听说姜家老大姜希耀在革命军二十一师都当上连长了,姜希泽却只听闻进了参谋部便再无消息。
“你别多想,我也就是。。。有点担心他。”傅元瑛说,姜希婕看着她红了脸,“唉,元瑛姐,虽然二哥从小就喜欢那些个荆轲聂政的事,但你放心他不会做危险的事的,别担心了。”说完见傅元瑛依旧是一副忧郁的样子,姜希婕便把双手负在她手上,“放心吧,有我呢。”
这话,在后来的日子里,她说了很多遍。也许是因为两个哥哥从小就把她当作宝贝一样宠爱着,她必须要做出偿还一样。
两天之后,姜希婕已经带着自己使唤惯了的仆人和随扈们出现在了南京下关。从上海赶过来接她的不是老管家胡偕,而正是那朝思暮想却着也找不到的姜希泽。“好啊,看来你姜二少爷不是很忙嘛,还有时间来接我?”姜希婕把自己手里的小箱子往哥哥手里一扔,自顾自抱臂而立,口气不善,像是要替傅元瑛讨债似的,“我可是很忙的,这番是公务出来,爸爸才告诉我你是今天到下关,我才顺路来接你。”姜希泽招招手,让后面的姜府下人们来拿东西,“离上车还早着呢,二哥带你去吃顿饭,路上逛一逛,咱们再来上火车不迟。”
姜希婕跟着上了车,和哥哥坐在一块,慢吞吞的说,“走之前元瑛姐姐还来找我呢。她就怕你一去不复返了。”姜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