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冯子生已经开始了。“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林仲文一手端着茶盏,一边沉声接道:“松间旅生茶,已与松俱瘦。”管道长更是不遑多让,他不慌不忙的朗声念道:“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
轮到江彦秋了,只听他道:“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他一说完,正准备说,“我来帮丫头作一句。”还没等他的话出口,只听见一悦耳女声响起,“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秦晚林不缓不慢的念了出来。
冯子生向江彦秋挤了挤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家的丫环还蛮厉害的。江彦秋心里一阵得意。
游戏继续下去。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冯子生继续道。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林仲文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吟道。
“泉从石出情宜冽,茶自峰生味更圆”,管道长摸着长须,一脸舒畅的娓娓道出。
“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江彦秋彻底放下心来,全情投入到游戏之中。
“阳羡春茶瑶草碧,兰陵美酒郁金香”,秦晚林一脸浅笑,款款道出。
五人你一句,我一句,连接来了十几轮,再一次轮到冯子生了,他苦着脸说:“不来了不来了,我肚子里的诗文都被你们给刮干净了,”他长叹一口气,“哎,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论茶,你们都是各种高手,就连小娘子都厉害的紧,下次我们来论蟋蟀,论蛐蛐,这个我是高手,全把你们给比下去。”
江彦秋,林仲文,还有管道长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秦晚林站在一旁,粉脸含笑,衣袂翩飞,好似随时都能飞上天宫一般。
天色见晚,几人向管道长告辞而去。
平安也牵马车过来,江彦秋和秦晚林先后登上车,平安坐上车架,车马咯哒咯哒的远去了。
“想不到你读了这么些的书。”今天秦晚林的连句表现,真的让江彦秋大吃一惊。在那个年头,丫环识字的都不多,更何况能看得懂诗词,还能背诵出来,更是难得。
“不值当什么,不过是之前带我的秦嬷嬷,教导我念的。她总说,姑娘家家的多读点书,总没错处。不过她去世后,我就很少再念了。”秦晚林的声音低沉下来,每次提到秦嬷嬷,她的心情总是变得很沉重。
“以后,我来陪着你吧。”江彦秋一把搂过秦晚林,把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怀里的小人微微的颤抖着,他的衣衫渐渐被濡湿了。
碧溪阁。江彦秋一路抱着秦晚林,她睡熟了。等他一踏进正房,令书和令墨就迎了出来。她们刚想发出声音,江彦秋就用眼神示意她们安静,直到他把秦晚林安置在床上。
令书气的粉脸通红,暗骂不已,“不要脸的骚狐狸,你是没有脚,还是咋地,走个路还要爷们抱着你!”
令墨拉住令书的胳膊,她原本还要往房间里冲,“令书姐姐,我们走吧,想必爷这儿不必我们伺候了,等他叫了我们再来不迟。”令墨拖着令书的手,往隔壁厢房去了。
令书到了厢房,还是安定不下来,来回走动不休,“好姐姐,你就歇歇吧!”令墨一边就着灯火做针指,一边劝道。
“歇?我们一天歇到晚,还歇不够,再歇下去,这个碧溪阁还有我们的位置吗?令墨,你当真甘心?”令书停下脚步,坐在令墨旁边,她把令墨手上的活计拽下,摆正令墨的身体,直勾勾的盯着令墨的眼睛。
“姐姐,我劝你一句。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爷不是你的,也不是晚林妹妹的。他是属于未来少夫人的。我没这个心,只想安安稳稳在碧溪阁呆下去,将来恳求少爷给我配个忠厚男子就好。”令墨拉着令书的手,她的眼中流出泪来。
令墨已隐约猜到,令书跟下毒之事必有关联,她看在多年的姐妹情上,希望令书就此放手,到时她会帮令书向晚林求得谅解,少爷一向宽厚待人,只要晚林原谅令书,少爷必定会放过她。
“不可能,你愿意嫁汉子,是你的事,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再说我也不可便宜秦晚林那个小贱人!”令书一把甩开令墨的手,恶狠狠的说道。
明明并非寒冬腊月,可令墨的心里就像被浇进了一盆冰碴子,她的心被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