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孟家也是好几年没有生育,母亲急坏了,后来还是做了好几场大法事才算求到了这一个孩子……看来清极在这点上也像你,哼……”
宋如霖不说话。这么多年了他对当年用了灵药的事情仍是守口如瓶,孟康到现在都不知真相。生了孟清极之后,孟康大喜过望,还想再多要几个孩子,因此此后几年对宋如霖十分温存,宋如霖却清楚自己不可能再生了。所以等了好几年他没再有孕,孟康要纳侧室,宋如霖没有强阻。如今想来,清极出生后那一两年,是家中最和睦的时候。
孟康见宋如霖不言不语神游天外的样子,又哼了一声:“你给我准备准备,明天我去拜访傅家,探探傅则诚的口风。唉!过去傅家和孟家差不多的,这些年我在朝廷上辛辛苦苦还不如人家生对好儿女!”
宋如霖听到这里已觉不堪入耳,与孟康争吵只会更显下品,所以只默默听着,等孟康喝完茶,收拾好茶具才道:“我会尽快备好礼物。”孟康心烦气躁挥手让他去了。
次日孟康就携了礼物去了傅家。
傅则诚亲自迎接。傅则诚比孟康大一岁,两家早年并无交往,梁王称帝之后,朝中局势渐渐明朗,傅则诚才与孟康有些接触,说来两家还是同一立场,政见上并无不和。本来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泛泛之交罢了,但因傅冉入宫为后,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因知傅则诚爱书画,宋如霖就准备了一副古画。孟康拿去与傅则诚一起,两人在书房中赏玩半天,孟康请傅则诚收下,傅则诚不肯,再三推辞,两人推了半天,傅则诚只道:“孟兄未免太过见外,以后常来玩就是。”只是打太极,不肯多说一句有关傅冉的话。
等孟康一走,傅则诚的肩膀就垮了下来。侍女扶着傅夫人顾氏过来书房,夫妻两人对坐无言。傅冉进宫不足半月,顾氏已经瘦了一圈。
见夫人神色抑郁,傅则诚勉强笑道:“孟康这人是最会识风头的,不管他心中怎么想,这时候上赶着来亲近,可见傅冉把他家吓得不轻。玉媛,你不必担心,他在宫中一切都……”
顾玉媛忽然出声:“你记不记得厚德九年,春天时候,你调入京中,我们一家从端州入京安顿下来……京中老宅刚好翻修完,又遇上隔壁园子急着出手,我们一并买了过来。阿游七岁,我在这边想着他要入学了,你就找到了名师愿意收他。如今想一想,那一年从年头到年尾,净是好事……年末时候我亲姐姐也跟着夫家进京了,我们姐妹多年没见,能又在一起多高兴啊……”
她眼神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语调却很轻柔,似乎完全沉迷在又旧又暖的好时光里。
傅则诚不敢刺激她,只低声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是啊。那一年真是特别顺。”
“傅冉和娉婷那年才三岁,”顾玉媛又接着道,“天天都做一样打扮,人见人爱。我带着阿游,傅冉和娉婷去看姐姐。姐姐就抱着两个小的不肯撒手,别提多喜欢了。有一次她家来了个会望气的术士,见到了几个孩子,都说了吉祥话。见到傅冉,娉婷这一对儿时候,就说‘有祥凤之气,将为一国之后’……我那时候听了竟然没有半点害怕,只是想‘啊!不愧是我的女儿,将来就是真成了皇后也不奇怪!’……回来就急急忙忙告诉你,你听了也很高兴……”
傅则诚才隐约想起当年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他忽然明白了妻子为什么说起陈年旧事:“玉媛,你……”
顾玉媛笑了:“是啊。我虽然后来没再说过,可我一直记着,牢牢记着。”她的目光渐渐清明,但也失去了沉浸在虚幻时的欢欣,只剩下消沉落寞。
“大概是那一年,我过得太顺了,所以一下子就信了,信了之后就魔障了,魔障了之后……这么多年来,无论做什么,我都会用这个缘由来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娉婷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看着她凄凉的微笑,傅则诚没有责备,他自觉没有资格责怪。
“到底是一开始术士说的就不是娉婷,还是因为我信了,魔障了,才变成这样,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大概这就是……”
顾玉媛捂住了脸,完成了不知道该向谁倾诉的自白:“……报应。”
巍峨的皇宫在隐约的暮鼓声中,一片安宁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