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皆知,如今朝廷无能,君主暗弱。此事虽不关我等江湖之辈,可我等门派之存与当地百姓息息相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朝廷无力保存百姓,致使其流离失所,我等又岂能独存?”
“此事我已察觉。”邝修文开口说道,“长流帮已沿江收拢难民,只是此次战乱所致灾祸非比寻常,恐怕非止塞北一处。”
“妖星之传闻,大概属实。”栾天隐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了解妖魔情况的一些人的担忧。
“我相信在座诸位,对此事已是心知肚明。个中究竟如何,请各自判断。而老朽对此,也有一个提议。时光荏苒,可还有人记得,当年共讨魔教之时,那武林同盟?”
“当初应是由朝廷牵头,武林中各大门派推举了领袖,结成同盟。而如今,朝廷恐怕已无此能力,栾庄主认为,此次又该由谁牵头?”一名身穿红衣,五官颇有西域风格的大汉起身说道。
“江湖规矩。”栾天隐答道,“既然此次仅由武林中人结为同盟,那便以武艺决出牵头者。自然,还须符合其他条件,例如,牵头者须年富力强,如我这般年老力衰之人自然不得参与。而牵头者之道德、威信亦需得多数认可。”
武林盟主——这同样是个比较老套的桥段,不过陆凝倒是好奇,在妖魔存在的场景之中,就算决出一位武林盟主来,又能拿妖魔做什么?能有宁恪那样能打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凝又下意识地开启妖目看了一眼,却猛然发现一团紫气在房屋后方正在升腾而起。
那并不是妖魔,陆凝以溺影的尸体试过,对于妖魔的视线与照妖粉的显示结果是类似的,会以五行分类,而这五种颜色不包含紫色。陆凝差一点就站起来了,不过她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却做好了随时应对变故的准备。
镇剑山庄作为大门派之一,其下弟子杂役数量颇多,值此大寿庆贺之际,许多人都被调去负责迎客等事务,其他地方的人员自然也少了一些。此时,一处偏僻无人的客房里面,五个杂役就被绑在了一起,浑身发抖。而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则站在房屋中央,一刀砍掉了抓住的一个杂役的脑袋,张口接住了杂役脖子里面喷出的鲜血。然后将那颗脑袋摆在了门口的地方,割下一截衣服,蘸着血液开始在地上绘画起来。
可血液过不了多久就开始凝固,他绘画的速度慢了下来,男人见无法蘸取到足够多的血液,便将手里的布扔到了一边,又拖了一个人过来。那人的嘴巴被堵住,只能不断扭动身体,男人不耐地一巴掌拍在他头顶。
而此时,屋子内部的阴影扭动了一下,男人仿佛有所察觉,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糊满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这次,居然这么快……”
他挥刀砍下了第二颗脑袋,同样喝了一口鲜血,将脑袋摆在了床脚的地方,然后继续开始趴在地上绘制那血图。
而随着绘图进行,桌子底下的一团影子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并开始出现五官,成了如同人的模样。
“汝作何意?”那影子化成的人开口道。
“以血换命,以死取生……”男人咧嘴笑着,向影子伸出手,“本来要六条性命,如今刚砍了两个,就呼唤出来了……这个场景,真是妖魔横行啊……”
“离垢。”影子开口说道,随着这句话,窗外响起了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没有脑袋的白鸟落在了窗棂上,那血红的颈腔内长出了一朵红花,花中央生有一只蓝色眼睛,紧紧盯住了男人。
男人立刻转身,趴下身体,探出一只手:“高近仁……以三位之证,拜以敬血之礼,铸下命之链条,愿以生祭奉上……”
“离垢,此人行止与你有缘,且看他……”影子刚刚开口,却忽然一顿,身体立刻恢复为影子,散落到了地上,而一道金色的辉光则斩过了半空,差点就把刚才的影子脑袋也砍下来。
“我觉得应该和我更有缘。”门口,宁恪拎着铜钱剑,看着屋子里的两个死者,神色冰冷,“百面千相,还准备逃走?”
男人一转头看到宁恪,猛地往后一翻,手掌中落下了一把尖刀,另一只手则背到了后方。
“九命屠夫高近仁,你手中有圣堂之下六位蒙庇佑者的性命。而你走至如今,劣迹斑斑,心性亦近癫狂。”随着宁恪开口,那四个还活着的杂役忽然昏倒,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打晕了一般。
“哈,哈……”高近仁喘着粗气,用那把尖刀刮了刮脸上黏腻的血,然后放进嘴里舔了舔,才说,“我听说过,有一个人在死前跟我说,星界圣堂之内,自有裁首圣殿的人追杀我。哈哈,但是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认为,有人能杀死我。但你没有机会,我已经缚下灵魂,早在此次之前。而你,你的脸我已经记住了……”
“语句不算混乱,思维清晰。很好,你知晓自己因何而死。”宁恪举起了手里的铜钱剑。而高近仁也立刻咆哮起来:“杀了她!她只是一个——”
“五倍。”
“——凡人?”
高近仁喊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却感觉自己飞到了天上,他甚至看到旁边有一朵小红花也跟着一起飞了起来,那颗蓝色的眼睛中甚至还带有些许疑惑。
他的脑袋已经被人砍掉,飞上了天空,甚至连他后面的离垢也没有幸免。
而宁恪已经出现在四个杂役旁边,合上了手中的罗盘。她脸上的鬼面探出一根肉质的尖刺串起了被砍掉了脖子上的花的离垢,送入了面具口中咀嚼了起来。宁恪微微垂下头,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与此同时,距离镇剑山庄几十里外的一座破庙当中,一个乞丐猛然坐起身,大口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的双目布满血丝,面色惊恐。
“那……那个女人……是什么!血缚契约!告诉我——”
他的吼叫还没结束,就听见破庙外出现了脚步声。随后,那个明明应该在几十里外的人踏入了庙中。
“裁首圣殿,宁恪。在此宣诵,罪人高近仁,已伏诛。”
高近仁根本没有机会发出最后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