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砰!”地一声,风翼天将海遥往房里一甩,再用力甩上房门。

“天哥!你干什么啦,会痛耶!”她揉揉发红的手腕,抬起头正欲抗议。“莫名其”望见他怒气冲冲的脸庞,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卖弄风情?”熊熊怒焰正式引爆,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整人的手段有很多种,为什么你偏要用这种最下流的方式?谁教你打扮得这么惹火狐媚来招蜂引蝶的?如果我不在场、如果发生了千百种不可预计掌控的情况,你自己说,你该怎么办?你有十足的能力应对吗?这叫引火自焚,你懂不懂!”

海遥被他的狂怒给吓傻了,记忆中天哥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天天哥,你别这样,这种情况并没发生啊!何况,我也成功地整了他,酒里放了巴豆,够他跑茅房好几天了”

“谁要听这个!”他忿然打断。“我在气你不知端庄!陪酒卖笑、媚眼频抛,你还有什么没做的?净学些风尘女子的轻浮身段,你是将自己当成了妓女是不是!”他气昏头了,戳入心肺的痛楚令他失去理智,一时口不择言地发泄着重压在胸口的悒郁怒火,没注意到海遥瞬间刷白的脸蛋,及浮起的莹然泪意。

“风尘女子?呵”她幽幽凄凄地一笑。“你不是就爱风尘女子的娇娆媚态吗?你自己就可以寻花问柳,我为什么不能陪酒卖笑?”

“汪海遥!”响彻云霄的一阵狂吼,他忿然一掌击向木桌,应声而碎的木桌引起漫天巨响,却再也震撼不到海遥。

“这算什么?自甘堕落地拿自己和风尘女子相比,你存心想作践自己是不是?”

“说话要凭点良心,天哥!”纵然极力隐忍,泪仍成串滚落。“是谁先拿我和妓女相比?是谁先用比利刃更甚的言语狠狠伤害我的?当柳映霜陪酒卖笑的时候,你会嫌她下贱吗?当柳映霜对别的男人软语温存时,你会骂她妓女吗?公平点,天哥,拿你对她千分之一的怜惜来看我,别太残忍。”

“我不会骂她下贱,我不会骂她妓女,因为她身在风尘、她身不由己,可是你呢?你呢?这与怜不怜惜有何关联?她的无奈与你的主动能相提并论吗?你说这话才是有欠公允!一个云英末嫁的姑娘家,公然与男人调情、勾勾搭搭,这算什么!就算是映霜,她也不会为男人宽衣解带、对男人投怀送抱!”他无法分析自己没来由的怒火狂涛是怎么回事,一旦爆发便怎么也平息不了,他无法忍受她和其它男人谈笑风生,尤其那一幕幕亲密的画面深深绞痛了他的心,令他完全无法冷静。

海遥浑身一颤,跄退了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她幽幽恍恍地经喃,柳映霜是他的掌中珍、心头宝,不论她如何,他都有一份浓挚深情可以去包容、去疼惜,而她呢?她什么也不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他十年前偶然在大街上捡回的小麻烦,凭什么要求他公平的对待?

一夕之间,她发觉她曾拥有过的感情是何其虚幻,他对她包容不再、宠爱不再、怜惜不再难道除了爱情之外,其余的都禁不起考验吗?

领悟的代价,是满满痛彻心扉的疼。

“风翼天,别逼我挥拳相向,在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滚出去!”她心灰意冷,别过脸再也不愿看他。

她的心寒了,彻底地寒透心扉。

“诚如你所愿,我对你感到失望!”他怒火更旺,忿忿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用力甩上门离去。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一如他浓烈的愤怒,震得海遥带泪的苍白容颜一片茫然,更震碎了她一颗浸婬在凄风寒雨中的芳心。

懊死的!

他恼怒地低咒着。房里的地板都快被他踩破了,向来惯于维持风平浪静的心绪,如今却掀起不受控制的汹涌波澜。

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他却得不到夜的静谧,浮躁悒郁的心始终得不到片刻宁静。

平心而论,他今天的反应是过于强烈了点,完全不合逻辑,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若要认真探讨根源,只能说,他受不了眼看海遥和除他之外的男人如此亲密不了海遥为了别的男人展露无限风情、更受不了她脸上的娇媚神采不是为他而绽放好奇特的感触,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无法形容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海遥几时成了他的“所有物”啦?占有欲强烈得离了谱,吓死人了。

冷静下来想想,他是小题大作了点,恐怕小遥会误会他借题发挥。今日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凭良心说,他自己也该负点责任。她的古灵精怪完全承袭于他的“教导有方”他行事向来大而化之、洒脱不羁,海遥的性子也是因为和他长久相处下而潜移默化,他又怎有资格再责备她的不拘小节,也许她今天的行为是太轻率了点,有欠三思,但也没严重到让他用这么重的话来指谪她。想想他早先说过的话老天,他的用字遣词是不是太伤人了?

小遥一定恨死他了。

懊悔的情绪缓缓涌现,紧紧攫住他悔不当初的心。小遥怎么办?小遥脾气这么倔,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

想到这儿,他开始坐立难安,顾不得夜已深沉,开了门便直奔海遥房中。

见房内烛灯已熄,他放轻步伐,试着推了推门,正好没闩上。他来到床边,俯身凝望那张沈睡中的容颜,小心地不去惊扰她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个娇俏明媚的女孩,是他疼了十年的小宝贝,他从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和伤害,打他自她口中得知她早年丧母、父亲嗜赌、在没有任何温情关爱的情况下度过了七个年头,他便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倾尽他所有的力量,不再让她尝到丝毫悲苦。十年来,他是她理所当然的守护者,不论欢笑悲伤,她总是会来到他怀中寻求慰藉,他习惯了呵护她,而她也习惯了依赖他,经年累月下来所衍生出的情感,化成了一种极自然的在乎,习惯了彼此生命中有对方的存在。

温热修长的手,无尽疼溺地抚上她清丽楚楚的容颜,直到触及冰冷的湿意,他心口一揪,食指轻轻一划,带走了眼角的幽然泪意。

“小遥,对不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他没料到,最最怜惜她的自己,竟惹哭她了?

他那番言语一定伤她很深,让向来开朗乐观的她,也不由得落下了凄楚的泪水。

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忽略海遥多久了!不知由何时开始,她总是静静地让他抒发内心最深处的每一分悲喜、与他的每一道灵魂撼动共同存在着,然而,他却不曾注意到,海遥也有喜怒哀乐、爱怨嗔痴,他试过懂她吗?他试过走入她内心、感受她的每一个情绪反应吗?

不,他轻忽了!他竟轻忽了!

他理所当然地要她承担他的一切悲喜,却忘了她也需要同等的关怀与了解,思及她前阵子曾幽幽地问他你曾真正了解过我吗?

那时,他使该惊觉她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无忧乐天的小女孩了,她也有属于她的心事与淡愁、惊觉她其实不若表面的爽朗乐观、惊觉她也有属于女子的纤柔细腻天哪!他以为她坚强、以为她大而化之,所以不曾注意言词的修饰,没想到她竟会为此而悲伤落泪。

噢,他怎能如此残忍的指责她、伤害她!

小遥甚少流泪的,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只有三年前他忘了是什么事了,总之又是见义勇为、打抱不平就是了。那一次,他一时大意,挂了彩回家。当然,他不敢让爹娘知道,偷偷由后门溜进来,直接找海遥帮忙。

那时,她见着他左腿血流如注,吓得花容失色,在帮他止血包扎的当口,见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隐忍许久的泪再也不能抑止地掉了下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慌了手脚,顾不得自己的脚伤,无措而笨拙地为她拭泪,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任她又瞋又怨地含泪指责他,怪他不懂得爱惜自己、怪他总令她挂心那窝心温存的感动,至今仍回荡心口,他怎么也忘不了海遥为他心疼落泪的景象。

这一回,她哀愁的泪仍是为他而落,为什么惹哭她的人总是他?

深深凝望她许久,他温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放轻动作为她拉好被子后,才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悄然退去。

清晨的曙光洒亮一室,海遥轻眨眼睫,拉开被子坐起身。

她双手抱膝,幽然一叹,原本灵动的美目,如今茫然得失去了光彩。今天,肯定会是最漫长难挨的一日,少了风翼天神采飞扬的笑容伴她,她的生命似乎也显得黯然无光。

天哥一想起他,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痛。

甩甩头,不让自己的情绪有低落凄迷的机会,她起身下了床,对镜理云鬓。手中流泻的轻柔发丝,正如她隐于心痛、凄迷难解的缕缕情丝。

只是海遥没想到,她一拉开门,陪她迎接一天开始的人竟是他!

靠坐在门边的风翼天,右手支着头,靠在屈起的膝上,人却是睡着的。

她错愕地望着他,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唤醒他时,睡得迷迷糊糊的风翼天睁开了眼,直觉地朝门口的她望去,顿时间,两人默默柑望,无言以对。

“小小遥”他起身轻唤道。

她低敛着眉,低低柔柔地开口:“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儿来?”

“负荆请罪。”其实不是他早起,而是他根本就在门外待了一晚,不过,他并不打算让她知晓。

她闻言讶异地扬起眉。

“我很抱歉,原谅我昨天的口不择言,我的措辞太过伤人,忽视了你的感受,我承认,也道歉。别生我的气好吗?小遥”

望进他眼中的诚挚与歉疚,曾有的怨怼消逸了。

“不怪你,天哥。我也有错,是我的言行有欠思量,我不该出卖色相,忘了身为女子该有的端庄矜持,你的训诫是对的。”

风翼天温柔她笑了。“那么昨天的事就一笔勾销,我们尽释前嫌、重修旧好?”

他朝她伸出小指,她也毫不迟疑地以手指勾住它的。

“重修旧好。”她肯定道。

他无尽怜爱地抚着她黑缎般的发丝,庆幸着昨天自己没在一怒之下一掌挥向她,否则今天他一定会万分懊悔、恨死自己的。

但,那般不舒服的酸涩滋味如今仍清清楚楚地存在心底,挥之不去,令他不由自主地出言道:“小遥,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男女毕竟有别,别对其他男人有太过亲密的行止。”

“我懂。你该相信,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

“我相信。”

“天哥”她拉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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