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空青微微沉默:“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但巫族是不恨的,因果轮转,唯一能做的是将伤害降到最低。当初将饕餮引入北荒绞杀是因为那时候的北荒地大人希,当然免不了伤害了一些动植物,这是无奈之举。更多的,只有等你封禅大巫之后,入天机台可知。”
“不恨吗?”巫月砂微微侧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巫空青,眼底埋藏的是些微试探,真的不恨吗?第一次直面自己带来的灾难,还仅仅是当初最小、最不起眼的地方,成千上万的水中生物,仓皇摆动,却逃无可逃,那样的绝望无辜,连自己都厌恶饕餮,为什么偏偏自己会是饕餮残魂转世呢?明明是巫族巫女,从小爹娘所教都是护佑万物,可偏偏,穿越时光,看到过往,自己对万物才是最大的危害……
羽涅恢复后,见两人立在石壁前,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飞身而上,明显感觉到巫月砂状态不对,看向巫空青,见他摇头不解,便伸手覆上巫月砂抵在石壁上的手上。
刺骨寒意席卷而来,饶是他是半神,也依旧被直袭灵魂的冷意冻得颤抖了一下,这里没有残魂,没有怨念,只有无数生命痛苦生死而带来的冷意。
巫空青见羽涅的反应,以为石壁上还有问题,便也伸手去查,同样的感受时候,他猛地收手,强硬地拉开巫月砂的手:“月砂,月砂,不要去共情,过去不可追,当下才是要紧,你人间界的父母还在等你回家。”
羽涅听到巫空青略显着急的话,才想起,巫女本身对万物就多些慈悯,也极容易共情,眼下的石壁见证了万千生命的痛苦终结,留下的气息只是让他们感觉阴寒,但对巫女而言,必然掺杂着痛苦,又因饕餮而起,难免过度自责,伸手覆上巫月砂眼睛:“这些与你无关,你是你,它是它。”
“我是我,它是它?”巫月砂缓缓转动脑袋,看着羽涅坚定的眼神,睫毛轻颤,低低呢喃:“我是我,他是他。”
“你只是你自己。”羽涅肯定地点头,虽然因果回转,前世今生该还的都要还完,该得的一个不少,但眼下得先让她从现在的状态脱离出来,不然怕是有损修行道心。
巫月砂眼中有微光闪烁,跟着羽涅的话低低呢喃:“我,只是我。”
巫空青听着两人模棱两可的对话,总感觉自己错失的这一年,藏着巨大的秘密,想问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主人,这一出幻境,就有种阴寒之气裹挟魂体,我们有些难受,炖了锅驱寒的穷奇棒骨鲜鱼汤,还烤了几个酸奶饼,要不先下来吃点?”楚沐阳举着汤勺,望着不远处,大声喊道。
巫月砂眼前一亮,鼻尖耸动,舔了舔嘴角:“就来,就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瞬移到锅边,搓了搓双手:“是挺冷的!好香~要不我们顺便吃个打边炉!我要肉馅儿的!穷奇肉!又香又劲道,吃着就让人特别快乐!”
“好!”楚沐阳说着,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环形三角凹槽挂在大铁锅边沿,转头到一旁和面,准备做烙饼了。
羽涅看着下方无奈笑着摇头,自己劝慰半天,还不如一碗鱼汤,果然饕餮的眼中,什么都比不过吃的。
巫空青揉了揉鼻梁,不觉想起了自己刚遇见巫月砂的时候,虽然相处很短,又暂别小一年,但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馋鬼:“你们刚刚打什么哑谜呢?月砂除了自己还能是谁?”
羽涅面色一僵,喉头微哽,不愧是巫族近几百年最厉害的觋,太敏锐了:“我们有打哑谜吗?”
巫空青不说话,只是看着羽涅。
羽涅轻咳一声,指着石壁:“月砂是月砂,死鱼是死鱼,自然不相关。哎!你们也给我盛一碗汤啊!”
他一边说,一边溜得飞快,多说多错,能瞒久些更好,免得又像当年一样,巫族跟祖父他们抢饕餮。
巫空青看了看石壁,又看了看守在锅边,抱着汤碗的巫月砂,羽涅的说辞咋一听有理,却经不住细思,算了,反正纸包不住火,不管藏了什么秘密,总有大白的一天,不宜逼太急,万一又躲上个几年,自己就得白白等几年才能接任巫族,成为真正的觋。
巫月砂捧着一碗鱼汤细品,从胃里散发到四肢的暖意,让她舒展,被石壁影响的情绪也渐渐散去,不再钻牛角尖,但巫空青所说的“不恨”还是一次次地在脑中闪过。
巫族悯怀众生,饕餮食万物,连死都带走无数生命,罪孽深重,去不恨?而羽涅等妖神也说自己得天道庇佑,是两界的生机。当初饕餮被神巫带走之后,究竟拿去做了什么?巫空青和众位长老知道吗?若发现自己是饕餮残魂转世,是否还会重蹈千年前的覆辙?如此,自己是饕餮残魂转世的事,更不能说了。
巫空青看到月砂眼珠不断转动,明显心不在焉,伸手将她放到嘴边的鱼肉夹开:“心不在焉,还吃鱼,也不怕鱼刺。想什么呢?”
巫月砂看着巫空青,还是将到嘴的“吃鱼不吐刺”给吞了回去:“我就在想,石壁里最开始的八十一条鱼里是否有横公鱼?”
山海从巫月砂发髻中出来,一点点变大,跳到巫月砂肩上:“没有,若是有,我看到后,有关横公鱼的部分应该被补齐,现在依旧一片空白。”
巫月砂闻言,低头看着地面,一边喝着鱼汤,想着从哪里开挖最好。
巫空青将挑了刺的鱼肉重新放回巫月砂碗中,也看向了地面:“看来是非凿下去不可了。”
“吃饱喝足,就动手吧!在深目国已经呆了快七天了。”羽涅拿了一个锅边饼,沾了鱼汤,咬下一口。
巫月砂放下汤碗,抓过一个肉饼啃起来,一边啃,一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堆机关零件,将最后一口肉饼包到口中,双手快速的组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