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倒是很开朗地打招呼:“兄台真是一员英武好汉,不知之前是作甚行当?”
“州府学,格物鉴学。”
陆尧也是入乡随俗,模仿本地习惯说话。鉴学是他的正式职位,也就是州府大学的物理讲师,类似于现代的青年教师。
“兄台是夫子?”
青年有些吃惊,不过他转而又恍然大悟:“古时君子六艺,原本就是要求智勇双全,兄台的确颇有古风,不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
“在下祝由。”青年拱手:“之前在县铁造坊里做事。”
陆尧也作揖:“黄甲。”
对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不过转而就恢复了正常。
这里的人喜欢称呼字,不过陆尧本人更喜欢黄甲这个原名。
祝由倒是看起来很正常。
不过硬要说起来,他这个名字就惹人联想。
祝由术可是鼎鼎大名,是上古时期各种文献都有记载的巫术。
陆尧看向旁边角落,僧侣依在无声念诵。他穿着灰色僧袍,双目无神,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这是?”
“没事,每天都这样。”
祝由笑了一声:“这位是慧元大师,是洛阳白马寺的藏主,不过不知道看了什么书,导致变得魔障了,被太医院症定为失心疯。只是洛阳那边黄粱楼当时已满,所以迁到了顺庆府这边。”
后来陆尧才知道,藏主就是寺庙藏经阁图书管理员。
祝由说:“慧元大师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世界是无意义的,随时会趋向于破灭。”
“这里不过是大毅力者构建出的空想之盒,神明也都是假的,没有神明,也没有帝王,每一个人都是虚无和幻想的投影,只有少数人存在。他甚至在法会上当众出言宣扬,引起了不少骚乱。这些话体私下说说无碍,但公开说来就是个麻烦。”
陆尧仔细想想。
这位和尚的理解,有值得参考的地方。
“其实我知道你,黄甲兄。”
祝由道:“虽然我们不是同一舍屋,但也听过你的名字。你真是降世神明么?”
“……我觉得不是。”
对方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他依旧不甘心:“可我听说,你此前不是在这里讲过,自己名为【蠕动者】,来自天外世界……来此是为收服一件始皇宝物么?”
陆尧听得一愣。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和蠕动者还产生了联系。
慢着。
也就是说,在自己之前,黄甲这个身份由蠕动者持有?
难道只是一个小概率的巧合,蠕动者给自己取名黄甲,字力士?
听到陆尧的旁敲侧击,祝由有些不解:“黄甲兄,我不明白。你说之前的名字,是指的你的名字?”
“之前我记得我不是用假名吗?”陆尧故意说。
“名字……”
祝由脸上显出迷茫和困惑的表情。
“这,我不知道,但你就是叫黄甲啊。不叫黄甲的话,你又叫什么呢?”
问他也没能得到答案。
在祝由认知和记忆里,黄甲就是黄甲,只是过去只是听过事迹,却没见过人。
陆尧转而换了个话题:“那我在此之前,住在哪一个房间?”
“最开始是乙叁,而后转到甲肆。”祝由脱口而出。
黄粱楼的病人宿舍编号是有讲究的。
甲类代表了最危险的患者,单人居住,甚至不允许离开屋子,用餐如厕都是在小房间里进行。就像是死刑犯一样,禁止和外界接触。
乙类则是症状较为复杂和严重的个体,需要服用大剂量的药物,日常出门会受到限制,只有放风时可以出来。
丙类是轻症患者,日常可以随意出入,以一种较为放松的方式完成治疗和康复。这一群体通常是即将出院者,或者并不具有危害和破坏倾向的患者。
根据祝由所说,黄甲之前是因为突发恶疾,宣扬自己是神明【蠕动者】,并且到处打听始皇宝库。他征召这里的患者、大夫、护士以及卫士,让他们听从自己命令。
蠕动者承诺,只要完成这次使命,将会让他们鸡犬升天,接入自己的神国,成为神眷。
他被制服后加大药量,送入了甲类病房。
“那应该是三月前的事?不……好像是四个月前的事……”祝由苦思冥想,但他嘴里说出来的时间总是一次一个样。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宿舍里没有钟表,但在外面的公共区,不论是简易活动区还是餐堂,都有一台固定式摆钟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