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年冷着一张脸,道:“把胳膊伸出来。”
肖彧一时有些不解,心下却牵挂少年体虚,不敢再惹着少年,便老老实实地伸出手臂。
却见孟珩搬了张椅子坐于肖彧对面,一手将那从东厢房拿来的木匣放在桌上,一手握住青年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微微悬空在桌面上,然后动作竟甚为轻柔地卷起了青年的衣袖。
卷到一半,却听见青年倒吸一口冷气,似是刚刚几番动作下来,那衣袖被血液凝住,竟揭不下来。
孟珩抬眸看了一眼青年的表情,复又微低下头在那木匣里找出一把剪刀来,对准那被黏住的地方,利索地把那半截衣袖都剪了下来。
“阁下这一身衣服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不过这被剪坏的损失,我可是一点都不会赔的。”
他一边冷言道,一边拿他用竹制成的镊子,捏起木匣里的几团药棉,点了药,更放轻了几分力道,往青年手臂上那淋淋的血痕上擦去。
“在下自是不敢让孟大夫赔偿。”肖彧看着少年微垂着眸的侧脸,苦笑道,语罢,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浸润了一些别样的情绪,“这些,都是肖某心甘情愿的。”
少年听了这话并无应答,只半垂着头,动作似极为认真地在给他处理着伤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被少年用棉花擦拭的地方泛起了些微的痒意,仿佛倒消融了刚刚那剧烈的烧灼感,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刚刚那令他肝肠寸断的痛心未曾出现过,两人只是如同现在一般,祥和安宁地对坐一处。
如此想着,却听得少年声音低低地说了句什么,肖彧愣了愣,并没有听清。
“我问你,疼么?刚刚。”少年并没有抬头,只留那如墨染般的乌黑发顶对着他。
肖彧缓缓摇了摇头,道:“不疼。”
却见少年抬眼看他,双眸微眯,似有不信,便又忙道:“真的。”
他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帕子,轻轻凑到少年的唇边,动作略有些笨拙地拭去少年唇角殷红的血渍,眸色微暗,语气里似有落寞:“以后若是再发生这类事情,孟大夫可否告知于我,无论何时……”
孟珩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偏头躲过青年的手,低下头给青年受伤的手臂做最后的包扎。
肖彧见孟珩不答,心里登时像被火燎了一般,之前被挡在门外而不得入的不安焦躁、骤然见到少年失常状态时的震惊痛心、以及抱着少年时的自觉无力无用之感统统涌上心头。
“珩儿,你答应我呀!”他禁不住低声哀求道。
孟珩眼睑微颤了一瞬,他拿剪刀剪掉绑在青年伤口上的多余的绑带,抬头看了青年良久,最终才在那双眼眸深切的注视下,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好。”
然后就被抱了个满怀。
青年丝毫不顾刚刚受伤的手臂,只紧紧地抱着少年,把下巴放在少年头顶,一手轻抚着少年身后如瀑的青丝,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珩儿……”
孟珩的神色微微变换了几番,过了半晌,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眸,略有些疲惫地倚在青年的怀中。
———
然而孟珩还是没有告诉肖彧,他之所以会如此失常的原因。
并无他故,只是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原因罢了。
把自己都无法确认的事情告诉他人,无非是让那人也白添了份担心而已。
肖彧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离开,他在不断地用一种极其幼稚的方式劝诱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