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了一瞬,都晕染在少年那如墨双眸里。
肖彧略有怔愣,蓦然回神过来刚刚自己所言似有不当,心下不知怎地怦怦一阵乱跳,下意识垂下眼睑躲过少年的目光,手中也不自觉又端起了刚刚那茶盏,张口就饮入喉间,灌了一半,才猛然察觉这仍是那盏剩了一半的凉意丝丝的冷茶,一时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卡在那里,又是一不小心悉数呛进肺间,几息之间便咳得面红耳赤。
尴尬之时却闻得少年笑声连连,那嗓音清越悦耳,朗笑之间便叫人忘了这难解之窘迫。
肖彧明知对方是在笑自己,却是恼不起来,反因这郎朗笑声而化了刚刚那一瞬之间的异样心理。
他不由得也嘴角微挑,笑道:“既是为防孟大夫携款潜逃,想必光有银子是不够的,还须另外犒劳孟大夫一番。”而后他略一停顿,眉眼间笑意轻浅流连,道:“孟大夫可愿赏脸同在下一起到那崇光阁共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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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光阁是京城内一座极有名的酒楼,与诣春楼的喧闹富丽不同,此地虽坐落于京城内繁华之地,却自有一种雅致清幽之风。
翠竹环绕,玉砌雕栏,阁中隐隐传出铮铮清越琴声,却是与平常酒楼里那种靡靡丝竹之音不同。
颇有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之感。
此地菜品也与众不同,非寻常酒楼里清一色的鱼翅燕窝、莼羹鲈脍,却是取那全国各地的有名佳肴为材料,博采众长,方成独树一帜。
又极擅就地取材,无论是那春花秋实,还是那寻常肉食瓜果,总能因时、因材制宜,还能别出心裁,翻出花样来,实是令人耳目一新。
肖彧邀少年前来的,便是这么一个地方。
青年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刚下马车便有店小二眼尖地跑过来,手脚极利落地从黎青手中接过马车,往后院安置去了。
肖彧叫黎青给了点碎银子作打赏,那店小二也只是惶恐恭敬地收下,并无半点喜悦自得之色。
打发走了店小二,肖彧便引着少年驾轻就熟地往那店里走,只见里面果然清幽典雅,更有些奇的是如此名楼,眼下大堂之内的客人却寥寥无几,只有两侧和中间勾栏里调琴而坐的琴师。
孟珩不由瞥了身侧青年一眼,却见青年面色平淡,神色无恙,似是早已预料到了此番情景。心下便亦是有了几分了然,坦然随青年而去。
两人径直到二楼里间一玉屏半掩、栏杆微遮之地入内,却见里面景致别有洞天,小小一番天地,却装饰得流水翠竹,墨染画意。
孟珩轻甩衣裾坐下,视线略一扫过四周景致,便淡淡落到青年的脸上,笑道:“想不到日理万机的皇子殿下,也有功夫流连于这等烟酒之地,而且看来还是个中行家,倒叫孟某这个大闲人深感惭愧了。”
语罢眉梢轻挑,揶揄讥诮之意不言而喻。
肖彧却并未着恼,只飒然一笑道:“孟大夫高看我了,在下虽挂了个皇子的名头,却竟是与布衣无异,又何来的日理万机?每每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之时,便也只能遍寻京中赏乐游玩之地,聊解闲愁罢了。”
青年语气虽淡,然细微之处,却藏着一抹极细的苦涩自嘲意味。
孟珩斜睨他一眼,心下略略有了些许猜测,便按下这茬不提,只自顾提起一旁茶壶,自斟了半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