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桂花姑娘,初次见面,也已经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同越八十七年,韶华瑾十九岁,那五年里,长姐柔嘉县主婚配了金科状元项文海,不是什么高门子弟,却是对了三叔朴素张扬的胃口。
三姐惜元,晋了位份,赐了封号荣妃,应了荣国公府的荣字。
出人意料的是,上官及与他的四姐杏元定了亲,原来是长姐笄礼那日的玩笑方向错了,后堂旁边的小厨房,紧挨着的,便是四姐所在的杏花小苑,想来,那才是上官及的目的地吧。只是不知,这二位又是如何对上心意的。
二姐与五姐仍待字闺中,一个不思嫁,一个不愿嫁,前者是不想因为那道胎记在亲事上多烦忧,后者,则是因为四姐的亲事定的过好,如今,眼光高过了头顶上去。
母亲又怀了身孕,如今肚子见大,管理家事开始不方便起来,贾氏是个胆小的,便由刘氏帮衬着,好在家中不似别人家勾心斗角,一家人互相帮衬,也过得和和睦睦。
至于韶华瑾,宫中侍卫首领太监都统,凡是听说哪个身手厉害的,他便去请教,别看这些人身份在这,闲时,总会隔天一小赌,半月破个产,韶华瑾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学少年,功夫没学全,这些五花八门倒是学了个全套。
只是有时候,会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每每与人对招,总觉得一招打在海绵上,软绵绵的。韶华瑾得父母、三叔皆是习武出身,看着他耍着一招半式,也没发现什么。按三叔的说法,他可能是学的功夫太杂了,杂而不精。
今儿日头正盛,西街聚福楼内,人声鼎沸,饭菜香气宜人,二楼清雅小间内,一少年临窗而坐,微风拂面,吹起额前一缕碎发,楼下偶有未出阁的姑娘走过,便能听到轻佻的口哨声,惊得姑娘又羞又怒,一溜烟的跑掉。
阿覃打开门进来,“少爷,你叫我?”
韶华瑾拿起桌上刚刚写好的信件,交到阿覃手中:“呐,再替我跑一趟。”
“是。”阿覃将信收好,急忙去了。
阿吕抱怨道:“那蒋清河既然不识抬举,少爷何必月月一封信的叫阿覃跑这一趟?”
韶华瑾抛了个橘子给阿吕,感叹道:“你不懂。”
“瑾兄,今日酒过三巡,楼下的姑娘既然如此惹眼,不如我们北街万花楼更进一步?”
窗边少年回头,打了个响嗝,满面春风:“柳兄这些年间对我二姐姐倒是不那么执着了。”
柳子俊哈哈一笑:“你二姐姐气质卓然,柳某人倒是垂涎已久,只是五年了!五年了啊!!哥哥我连你二姐姐的样貌都未真正见过,亏得我当时日日念着佳人有约,茶饭不思,夙夜辗转,想也明白了你当日约我一见,竟全是诓骗。”
韶华瑾褎如充耳,嘿嘿一乐:“罢了罢了,如今你柳大少爷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识过?”
一路说笑着到了北街,想当年,这一片街区韶华瑾是从未想过要来的,只是那年禁足之苦,百无聊赖,挨不过柳子俊三天两头带他往这里跑,最后,在这万花楼里,也算是遇到了一个红粉知己。
日头长了,他便发现,上京城乞丐虽不说多,但是种类却是不一样的,它分为正经和不正经的。
正经的乞丐大都无家无业,白日里讨来些铜板饭食就足够将养着,夜晚风餐露宿,盖天枕地也是常事,这种乞丐一般都在东市西街居多;
而北街这一片的乞丐就属不正经乞讨的,白日里涂得蓬头垢面的堵在各个春楼窑馆附近呼呼大睡,在这处过了夜的大爷们出了门,若是心情不错,就会慷慨撒上些碎银子,夜色朦胧热闹起来的时候,乞丐碗里多少会有些银钱。这个时候就会发现,乞丐们几乎全不见了身影,回家洗洗涮涮再出来,摇身一变就去了某个下等的窑馆找个姑娘风花雪月去了。
长此以往竟是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今日前来似有不同,这夜色还未起,别处的乞丐正睡得憨香,万花楼侧门口处却跪了个小孩子,走近一看,竟是卖身葬......呃,葬狗?
地上铺着的契约明晃晃几个大字跃然纸上,韶华瑾确信没有看错。
“小女名桂花,无父无母,与狗为伴,流浪数载,视如父母~如兄弟,今寿终而去,却无银钱安葬,求黄金十两,愿为奴七日。”
柳子俊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失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