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黄丽英和杨馥嘉两个女人唱一台戏,足矣。加上于川庆不停的教唆,普天成想少喝都不行。一连八杯下肚,普天成感觉有点头晕,说:“不行了,再不能敬,再敬我就逃。”
于川庆坏笑着说:“如今说啥都行,就是不能说自己不行,尤其当着女士的面。”普天成笑骂:“啥话到了你嘴里,就给曲解了。”于川庆回敬道:“我曲解了不要紧,要是让两位女士曲解,那可了不得,是不是啊,两位主席。”
杨馥嘉说:“没关系,股票再跌,我们还是坚信大盘会挺起来的。”
“听听,杨主席在给你鼓劲呢,秘书长要是挺不起来,我们全都得爬下。”
“别人爬下行,于领导要是趴下,可有人不饶。”黄丽英暧昧地说了一句,于川庆就不敢回击了,他怕引火烧身,让江海玲听到不好。毕竟,地下恋情是见不得光的。
玩笑中,两瓶酒很快没了,如今的酒,真是不经喝,热菜启到一半时,普天成举起酒杯,冲张华泉说:“华泉在下面辛苦了,敬你一杯。”张华泉没想到普天成会给他敬酒,受宠若惊地端起杯子,手一边发颤,一边说:“谢谢秘书长,我喝,我喝。”就把满满一杯喝了。于川庆知道普天成是彻底领会了他的意思,官场上很多事都是秘不可宣的,得让人们去暗自领会。于川庆穿这条线,一是张华泉特意提出,要拜见一下普天成,如今普天成是省里的实权派人物,调整市级班子,组织部门虽然打头阵,关键人选,瀚林书记还是会听普天成的,这是一种习惯,从瀚林书记当省长起,就听惯了普天成的,就跟路波省长习惯听他的一样,这就是幕僚的特殊价值。二来,于川庆最近也听到不少关于普天成的负面消息,特别是徐兆虎他们,于川庆相信,普天成不会袖手旁观,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他已从化向明书记那儿听到,纪委正在暗中调查“南怀嫖幼案”这案子要是真刀实枪查起来,朱锦文和徐兆虎两个人,翻船就是指日可待的事,那么,机会就会很快降临到张华泉头上。
是到为下面的同志说话的时候了,普天成所以被人尊称为“教父”重要的一条,就是时时刻刻培养和提携着自己的人。这点对于川庆启发很大,某种程度上,于川庆是在踩着普天成的脚印走路,他发现,从普天成身上,真能学到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很实用。
看到张华泉没碰杯就把酒喝了,于川庆有些不快,再紧张也不能失礼啊,这种小细节都注意不到,以后怎么混?他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笑道:“这杯不算,人家秘书长酒还端着呢,你怎么能先喝?”张华泉尴尬地笑笑,又斟了一杯,双手捧到普天成面前,哈着腰,跟普天成碰杯。普天成举着杯子,象征性地跟张华泉碰了下,将那杯酒喝了,张华泉又瞅了于川庆一眼,见于川庆笑着,才将满杯酒喝了。
普天成给于川庆敬了酒,杨馥嘉她们就不能不敬,两个女人斟了酒,轮留给张华泉敬,张华泉毕恭毕敬地喝了,嘴里连声说着谢,极为荣幸的样子。于川庆后来也端起杯子,说:“华泉啊,今天领导们对你可是给足了面子,你要是不好好努力,是对不住领导们的。”张华泉点头道:“谢谢各位领导,华泉一定不辜负领导们的期望。”
四个人敬完,张华泉说话就有点那个了,毕竟领导们只是意思一下,他呢,得老老实实喝完,这就是跟领导喝酒的苦楚。张华泉在南怀是市长,酒桌上向来是他说了算,他拿个空杯,照样会把别人灌醉,因此以为自己酒量了得。到了这儿,他得装孙子,孙子的酒量怎么也不敢超过爷的,半瓶酒下肚,他的脸红到耳根处。
于川庆怕他失态,也怕杨馥嘉她们有意出张华泉的丑,喝酒当中,什么可能也有,掏出电话,暗暗给江海玲发了个短信,让她来救驾。普天成看见了,装作没看见,笑着说:“华泉好酒量,啥时我跟川庆去南怀,喝喝你们南怀的酒。”
“那没问题啊,我求之不得,秘书长您可一定要来啊。”张华泉兴奋道。
于川庆狠狠剜了张华泉一眼,示意他别失礼,稳当点。
江海玲很快进来了,刚才她还穿水红色上衣,墨绿色窄裙,这阵,竟变戏法地换了水红色低胸长裙,蓝宝石项链掩不住胸前一大片空白,让人禁不住生出一大片联想,尤其露在裙摆下的两条长腿,衬托得她越发妖绕,越发性感。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情人面前也出西施,此时的江海玲,眉如远山,唇似樱桃,一双傲乳像两朵怒放的花,咄咄逼人,十足的尤物一个。怪不得于川庆十多年都丢不开她,看来,男人要想过了女人这一关,难啊。
普天成长出一口气,他眼前很突兀地就闪出金嫚的影子来。相比江海玲,金嫚显得更婉约、更柔情一些。江海玲属于那种奔放的女人,金嫚则属于小鸟依人型。
江海玲一来,气氛立马比刚才活跃,大家再也顾不了吃,兴趣全都集中在江海玲上。普天成逼着让江海玲给于川庆敬酒,江海玲故意不敬,说哪有自家人先敬自家人的,怎么也得先敬秘书长。普天成说人家川庆就是秘书长,江海玲说他那个不算,你这才是真正的秘书长。杨馥嘉钻空子道:“他们一个是大秘,一个是小秘,老板娘看来是看上大秘了。”江海玲莞尔一笑:“我是看上了,可惜普领导对我没感觉。”普天成说:“我敢对你有感觉?我要一有感觉,别人还不把我掐了?”江海玲也是大方,白了一眼于川庆道:“他敢?!”杨馥嘉趁机说:“那就今天当着大伙的面,让普领导感觉一下,我们也好做见证。”江海玲笑吟吟道:“我倒是想呢,就怕秘书长不肯屈就。黄丽英望住普天成道:“秘书长你就深入一下基层吧,给劳苦大众送点温暖。”杨馥嘉也起哄:“对,秘书长深入一下,越持久越好。”话越来越说得带味,也越来越放肆,江海玲故意将半个身子依在普天成身上,做出一副亲昵样,普天成招架不住,只好端起喝了。江海玲要给杨馥嘉和黄丽英敬酒,杨馥嘉摆手道:“咱们都是女同志,千万不能自己搞自己。”于川庆报复说:“现在流行自己搞自己,既然承认了是女同志,搞一下也无妨。”黄丽英玩笑道:“秘书长挖陷阱呢,我可不是同志。”于川庆说:“你是工会主席,工会主席更要带头搞。”黄丽英马上回应:“工会主席搞领导,你是让我犯错误啊。”一句话说的,哄堂大笑。
气氛越来越热闹,一直规规矩矩坐着的张华泉这阵也活跃起来,普天成万没想到,江海玲居然是张华泉的表妹!
怪不得呢。他定定瞅了张华泉半天,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十分能装得住的男人。在官场,只要你会装,就成功了一半,如果能像张华泉这么城府很深地去装,不成功也由不得了。张华泉摆这桌饭,显然是为了南怀书记的位子。各市班子的调整虽然还没正式提上日程,但谁都知道调整势在必行,加上最近又不知哪儿来了这么一股风,说这次党风党纪检查就是为调整班子打前战,于是下面便纷纷忙碌起来。若不是检查团还在下面,怕是省城最近就让他们涌满了。
按说调整班子,普天成并不是下面市长书记主攻的对象,但因了他跟瀚林书记这层特殊关系,在下面人眼里,他的话就比组织部长的还管用,因此这个时候,他也比其他常委更忙。普天成一边提醒自己少喝点,一边又拿张华泉和于川庆的关系瞎琢磨,于川庆居然给张华泉做了长达十年的地下表妹夫,人世间的事,真是滑稽得很。
酒喝得差不多了,于川庆也不敢恋战,就想出一招,让大家讲段子,按规矩,谁讲得不好,谁喝酒。黄丽英第一个响应,每次饭桌上,黄丽英的段子总能笑倒一片人,她是天生的幽默高手,讲的段子含而不露,颇耐人寻味。普天成这方面是弱项,他天生不具有幽默,加上对那些涉黄的段子有一种本能的过敏,轮到讲段子这个环节,他必输无疑。黄丽英讲了一个笑话,说的是市长到山区检查计生工作,发现这地方超生严重,就在群众大会上语重心长地讲:“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成长的小树苗,但你们不断超生,将来有什么后果?”一位村妇不假思索就站起来,回答市长:“绿化祖国。”人们哄堂大笑。黄丽英还不过瘾,接着又讲,市长又到了另一个村,这个村计划生育工作搞得很好,非但没超生,人口比例还连年持续下降,后来才知道,这个村近亲结婚现象严重,生了孩子老是怪胎,吓得村民们不敢再生了。市长想讲讲近亲结婚的危害性,就召集会议,会上他问一老实巴交的小伙子,近亲结婚有什么危害,小伙子脸红了半天,最后小声说:“都是亲戚,不好下家伙。”
众人又是一片笑。黄丽英算是过了关。
杨馥嘉自然也难不住,以前是男人拿段子欺负女人,让女人出丑,现在反过来了,女人讲段子,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杨馥嘉居然讲了一个和尚跟尼姑的段子,说一座山上住了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他们住对门,尼姑养了一只黑色的鹰,这天尼姑闲着无聊,就想个法子捉弄一下和尚。她趁和尚不在,偷偷把和尚屋里舀水的瓢,装水的桶,种地的叉给藏了起来。和尚回来发现不见了东西,心里琢磨定是尼姑藏起来了,于是就跑到尼姑那儿把她的那只鹰身上的毛拔的一根不留。尼姑发现后伤心极了,跑到和尚家里大声嚷嚷。杨馥嘉讲到这儿忽然不讲了,于川庆问她,为什么不讲?杨馥嘉说不能讲,再讲,各位就吃不下饭了。普天成知道这个段子,后面实在有点那个,就遮拦说,不讲也行,算过关吧。于川庆说不行,讲一半怎么能过关?杨馥嘉说你真想听啊,于川庆说当然想听。那好,你把耳朵对过来,我讲给你一个人。于川庆真就把耳朵对过去,杨馥嘉嘀嘀咕咕一阵,于川庆就笑得前仰后合,泪从眼出。普天成也跟着笑了,只有黄丽英傻呵呵的,不知道他们笑什么。普天成对黄丽英耳朵上,问你想不想知道?黄丽英说当然想啊。普天成说尼姑骂的是:“你怎么这样,你要‘瓢’就‘瓢’,要‘桶’就‘桶’,要‘叉’就‘叉’,干嘛拨我的‘鹰’毛!
黄丽英笑得身子都弯了,末了,轻轻擂了普天成一拳:“秘书长坏。”
“这是你们讲的,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普天成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段子算是让气氛到了高潮。
轮到普天成,他怎么也讲不出来,于川庆正要给他罚酒,普天成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一看,是秋燕妮发来一条短信,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想请他吃夜宵。普天成回复说没空,关了机,忽然就想起秋燕妮曾经给他发的一条短信,心中一笑,将短信稍做加工,讲成了段子。
一樵夫在深山中偶遇一苦行僧,便与其闲聊起来。樵夫问:不知大师在此清修多少时日了?僧人说:约有三十个年头了。樵夫纳闷:大师清修如此,不知一个月仍会动情几次?僧人笑答:贫僧功力尚浅,一个月仍会动情三次。樵夫长叹一声:大师果然已非凡人,在下佩服佩服!僧人双掌合十:哪里哪里,一次十天而已
语毕,举座皆笑,江海玲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杨馥嘉和黄丽英都是聪明人,知道晚上张华泉还另有安排,女同志掺和久了不好,便主动告辞。于川庆也不挽留,说今天就到这儿吧,真是舍不得让你们走。杨馥嘉故意道:“我们再不识趣,有人会不高兴。”说着,意味深长瞅了江海玲一眼。江海玲酒也多了,脸颊红扑扑的,煞是诱人。普天成瞟了一眼,竟心猿意马起来,可见诱惑无处不在。黄丽英边拿包边道:“我们女同胞先回避,下面的节目继续,两位领导今晚一定要尽兴啊。”
江海玲和张华泉楼下送两位主席的空,于川庆忽然拿出一张卡:“这个你拿着吧,华泉的一点意思。”
普天成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于川庆笑笑:“拿着吧,不会出事的,华泉这人我还是了解。”
普天成说:“无功不受禄,你快收起来。”
于川庆说:“拿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你让我怎么想?再说,华泉的事已妥了,有人替他张罗,我们只当装不知道。”
普天成哦了一声,脑子里忽然闪出化向明那张脸来。
官场的可畏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也不知道别人背后站着谁!其实这也是官场的可敬之处,如果大家都知道了,玩起来就太没意思。但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顺着任何一条细小的河流,都能找到它的源,这源说穿了还是权力。正如那件陶,不管有多神秘,总有人会探到它的源。普天成忽然就想起陶器底端那个字来,那字叫“度”是北京专家拿着显微镜反复观察才断定的,普天成看了它多少年,居然没发现下面有字。
“度”世间万物的奥妙,不就全在这个“度”字里吗?你度他,他度你,自己度自己。佛家讲度,道家讲度,芸芸众生,无不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