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钰胸脯急促起伏,面色潮红,牙关紧咬,双眼大睁地望着到了跟前的傅真,如若一条脱水的鱼。
傅真让鲁重阳先上前施救。直到那风箱般的抽气声渐渐平息下来,郭颂他们也已经从圈住的禇家下人口中得知了全部经过。
傅真听完走到床前:“看来禇将军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禇钰双唇咬出血,到底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本也是条威武的汉子,此刻眼角也盈出了两滴清泪。
傅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鲁重阳的肩膀,示意他用心,而后就走到了门下。
禇钰道:“请留步。”
傅真在门坎下回头,只见他双目幽深如海,喉头滚了又滚:“大恩不言谢。若我禇钰还能活着走到太阳底下,定来寻你报今日之恩。”
傅真顿了下:“你先养伤。”
禇钰咽了咽喉头,又道:“我将来,该如何寻你?”
傅真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个宁家铺子出的铸钱:“你若想见我,拿着它上万宾楼找苏掌柜便是。”
从前梁宁就清楚的知道禇钰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荣王妃一朝为妃,权欲膨胀,竟想出从娘家族亲里找出个隔了不知多少层的禇钰来栽培的主意,这样的禇钰能得到多少尊重?在遇到荣王妃之前他一无所有,到了荣王妃身边之后,这个女人就一手主宰了他的生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王妃,包括从记事起,跟随在永平身后,成为她割不掉的尾巴。
在禇钰看来,这是他回报恩情的一种方式,可是荣王妃会从利益考虑而收养禇钰,那么在利益冲突的时候,舍弃禇钰也是意料中事。
从禇钰说出他对荣王妃有多信任那刻开始,傅真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只是若不亲身经历,禇钰是永远不会清醒的。
这案子是傅真在操演场外偶然撞见,后来助推了一把才有了今日结果,就凭禇钰始终没有把逮住刺客的人是自己向荣王妃交代出来,她伸这一把手,也算值得了。
第266章 你不怕遭报应吗?
傅真回到马车上,梁郴捧茶问了句:“禇钰伤势重不重?”
傅真摇头:“有鲁重阳在,没什么问题。不过心里的伤就难说了。”
禇钰背负的东西,是他们都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但背叛的感觉大家这年岁却都懂了。荣王妃认为禇钰只是她的工具,她的所有物,可禇钰到底是人。
裴瞻问:“接下来该如何?”
她看了看逐渐西沉的日光,说道:“回府吧。徐胤那边交给章氏,禇钰这里则交给鲁重阳,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禇钰这案子本就是徐胤撬动荣王妃与章氏矛盾的一场局,跟傅真他们都无关,徐胤还留了人下来,便说明随后还要挖掘清算,若他们再停留下去,必将引火烧身。徐胤的伪善面目已经撕开给荣王妃和章氏以及禇钰看过,今日过后,他们各自如何抉择,都将是因果使然。
这二人都没有意见。
梁郴问傅真:“那你还回梁家吗?”
因为突来的这个事情,好好的一个宴请也没尽兴。
傅真当然想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都想呆在梁家住上十天半个月再说。
但裴瞻说道:“我出来前母亲说今日睦哥儿生辰,嘱我们俩尽量回去吃饭。”
傅真闻言,看向梁郴:“索性你也一道罢。”
裴瞻道:“他不去,他说了,还要回去收拾瑄哥儿的。”
梁郴本来就没打算去的,徐胤留了人在禇家,他正琢磨着如何处理此事,一听这话他即指着裴瞻问傅真:“你看看,你看看!他这像是欢迎我去作客的样子吗?”
“你也没少来!……”
同生共死过的哥俩开始就地斗嘴……
梁郴到底回了家,傅真也留了陈顺在禇家这边,回府路上就琢磨好了送什么礼物给裴睦。
梳洗一番,更衣出来的时候,就见裴瞻理所当然地把锦榻又给拾掇齐备了,事已至此,傅真对此已没什么好说……但求接下来相安无事。
裴睦如今也在营中担了个小职位,每日里勤勤恳恳上差。毕竟留在家里风险大,万一哪里惹到了嫂子不高兴,他得被发配到边疆二十年。
今日他满十七,裴夫人亲自下厨,平素各管各的一家人,今日得坐下来吃顿饭。
不过这么大的孩子了,这样的日子必定还有应酬,饭桌上大家吃饭为辅,说话为主。
傅真让人去库房里找了副金镶玉的马鞍给他,他欢喜得不得了,主动说起来:“听说嫂子外祖家在徽州,过几日我要奉命去前军都督府办趟差,途中需在徽州停留一晚,不知嫂子和宁伯母可有什么话要捎的?我可以代劳。”
这话倒是让傅真听进去了。
宁老爷子虽然说没有兄弟家人了,便是有旁支族人关系也远了,却有不少故交还在,好些人在老爷子过世后还关心着宁夫人,时而会捎人来信问问,宁夫人逢年过节也会交代当地的掌柜代为探望。
也许这个机会宁夫人还真用得着。
她说道:“先谢过!我明日去问问母亲再回你。”
裴夫人连忙道:“明日我陪你去,好久没见你母亲了,我去找她唠唠嗑。”
裴家这边其乐融融,大理寺这里则刚刚消停。
章氏把刺客交到大理寺之后,就紧锣密鼓地催促审问起来,还没审出什么眉目,禇钰撤诉的文书就到了。
章氏闻讯之后自然不干,因为章家也是受害者之一,如今案犯在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章家便要继续背锅,再无洗清的可能了。
章士诚因此被贬,后又与何家其冲突而上了两腿的事,这口气也没办法出了。
章氏这个理由也算站得住脚,大理寺那边便不得不派人与禇钰交涉。半路上就遇到了从禇家出来的荣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