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雷狗身上没骨头似的,倒在了他的床上。丘平凑过去问:“咋了?”
“我被人非礼了。”
“我操!是孔骏那对夫妻,”丘平一猜即中,“哪个骚扰你了,男的女的?”
雷狗脑子一团雾,“没真骚扰,但是迟早的事。我又不能赶他俩走,他妈的!”
“为啥啊?”
“孔骏想投资圣母院,几百万呢。”雷狗翻过身,抬眼道:“有了这么些钱,我们可以重新做软装,换一批好看的家具和家电,买厨房设备,请个好厨师。你不是说想买台两万的咖啡机?我们请个咖啡师。”
丘平怔怔看着雷狗,雷狗眼里漫溢着期望和热情。他岂不知道,雷狗一直说“我们我们”,因为在他的蓝图里,这一切有丘平在才做数?
丘平叹一口气说:“他肯投几百万?”
“没说准吧,他说喜欢圣母院,看好我们。”
“几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卖身就卖身吧。”
“诶?”
丘平凑近雷狗的脸:“哥哥,你以为身体值多少钱,几百万呢。”
“真卖吗?”
“必须卖啊!”丘平给他鼓劲。
雷狗咬咬唇,委屈道:“你真能把我豁出去。”
丘平笑了起来,摸摸他的脑袋。
雷狗的心态放松下来,盘算着,孔太太要是靠得太近便躲一躲,不必做得太刻意,免得他们下不来台。孔骏还是得伺候着,万一呢?几百万虽然略抽象,但有钱进来毕竟是好事。
所幸孔太太很知道分寸,晚餐时间没再蓄意接近雷狗。孔骏一贯的放松、健谈,餐桌上跟每个客人都能聊几句,而且并不是社交性浮皮潦草地聊,他确实对各种话题兴趣昂然,又能给出见解。
丘平一边端盘子一边观察,孔骏这人是靠谱的,不夸夸其谈,想法有理有据,姿态也不给人有压迫感,绝非靠着运气发财的草包。正好聊到民宿,孔骏说:“我下午还跟雷老板说,他赶上好时候了。怎么判断呢?看数据。各位有关注这些年的旅游贸易差吗?国人出国游的消费,比外国人在咱国家的消费要高出一大截,这都是外汇流出啊。来中国玩的少了,出国玩的越来越多,国家大概率是要管控的。我预测啊,五年吧,风口会变,国内游会被大力支持,出国游会有舆论危机。”
“孔兄,你的预测我相信,但风口是风口,人要出国玩儿哪儿挡得住啊?”
“没错,主要国内玩得不好,价格贵得离谱,体验还不行。”
孔骏道:“哎,可不吗,上回我去某海岛,是哪儿大家都知道,咱北方冬天嘛,那边是平均27度大热天,我们一家六口拿着大衣毛衣一大堆,回程的时候忘在度假村了。让他们送到机场,那边前台经理说找不到快递员,来不及了。我在他家花了小20万,哪怕找个员工专门跑一趟呢?一家有老有小的,到北京冻坏了。”
众人一人一嘴,纷纷说各种遭遇,有国内也有国外的。丘平插嘴说:“大酒店还是环境好、设备齐全。您说像咱圣母院,地点偏,玩的设备也少,怎样能做出自己优势?”
孔骏盯着他说:“你们优势才大呀。不是说湖光山色什么的,我们国家美丽的自然风光多了去,圣母院最大的优势是像国外!这建筑、这开阔的景观,稀有之极。稀有就是价值。”
丘平可不觉得圣母院像国外,但气质确实稀有,毕竟是被丢弃的麻风病院,全世界找不出几家。孔骏又说:“你们还有温泉,搞好了,日本都不用去了。”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孔骏转头问雷狗:“这位小兄弟是?”丘平自己回答说:“我在这儿打杂的。”雷狗道:“嘎乐跟我一起经营圣母院。”孔骏愣了愣,笑道:“晓得晓得,朋友对吗?”
这不是什么出格的话,但雷狗和丘平都感到尴尬。孔骏出奇地看向两人,下一秒就开朗地笑起来:“年轻人真好,不为名不为利,大家一起弄个喜欢的事,羡慕死我蝇营狗苟的老头了。”
雷狗给露台和院子的客人送去饮料后,就去帮聋婆收捡用过的被褥毛巾,在廊道上,他被孔骏截住了。“来我房间喝点儿,”他盛情邀约。
雷狗没答话,孔骏脸一板,假装严肃道:“在想什么理由拒绝?哎,民宿永远以客人需求为先,你应该找一支最贵的酒,陪我喝高兴了,明儿你拿出多离谱的账单客人都会高高兴兴掏腰包。”
雷狗笑道:“不用你花钱,这酒我请客。”
孔骏一拍他肩膀:“上道。”
雷狗打起精神,拿了酒和坚果敲响孔骏的门。里面一个声音说,进来吧,门没关紧。雷狗犹豫了,这是孔太太的声音。
轻轻推开门,房间里一个人没有。他们住圣母院最宽敞的房间,有个对着山区的小露台,此时露台门敞开,玻璃门边露出一角裙摆和纤秀的脚踝。
“孔太太,”雷狗很想放下酒就走,“我来送饮料。”
“送过来吧,我们看着山景喝。”
雷狗只好脱了鞋,赤脚走到玻璃门边。夜晚的山黑黝黝,哪有什么景?猫女在的时候还有一定机率见到她拿着手电筒在山路走,妖怪巡山似的,可这几天她回县城陪母亲庆祝生日了。
“孔先生呢?”雷狗拘谨地跨进露台。瞿婕穿了宽松的棉麻长袍,只露出颀长的脖子和胳膊,更显得身形修长。她也光着脚,用一种很稚气的方式在踱步:腿踢起来,跨步,像眼前有个空气足球。雷狗得承认她很有魅力,踢脚时露出的小腿线条优美,勾人而不媚俗。但出于运动员的正义,他提醒她道:“你这样走路很容易扯伤髌韧带,站稳了,再出腿。”他示范了安全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