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口令呢,你在说啥啊?”
雷狗不愿解释,把手插进口袋里,冷道:“试完衣服去洗温泉池。”
丘平哀嚎一声,洗温泉池最累最麻烦,这大好日子为啥要折磨他呢。
雷狗离开房间,心烦意乱,不由得想起大学时三人在一起的情景。当时他不认为跟一对情侣混一起有什么不合适的,可现在他觉得当时的每时每刻都不对劲。他粗鲁地抹了一把脸,压抑着嫉妒心,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干活。”
中午时分,起居室弥漫着热辣火烫的气息,一群人在这儿涮火锅。杯里少倒了些酒,为新郎新娘祝贺。小虎很开心,酒到必干,喝得鼻头渗出了汗,他长相普通,言谈也不特别有趣,但今日美人是他的了,他整个人闪着光。
阿花不喝酒,言笑晏晏的,快乐驻留在了脸上。她吃了许多肉,又跟圣母院的员工们逐一道谢,然后她放下筷子道:“我还有个事要说。”
朗言起哄道:“我猜猜,你是不是怀上了,又当新娘又当妈。”大家一起骂他。阿花道:“朗言猜对了,我怀上了。”
席上安静了下来。举到一半的筷子,说到一半的话,全悬在半空,气氛尴尬至极。团长刚子推了一下小虎,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傻小子要当爸爸了,不表示一下?”
小虎笑不出来,强迫自己牵牵嘴角都不行。他皱眉道:“你怎么不先跟我说?”
“在这里说有什么区别?”
小虎不说话了。丘平赶紧充当气氛组组长,让小武拿支香槟来,又让聋婆给阿花多拿点肉:“我这神父是假的,但圣母院是真灵啊,你们的宝贝必有圣母保佑,多福多寿。”这番话不伦不类,所幸席上都是年轻人,很容易就把现实问题抛诸脑后,又快活地吃喝起来。
丘平见阿花脸上红扑扑的,看不出喜怒,小虎却闷闷不乐。
丘平在礼拜堂练习祝词。阳光斜照,长凳上坐着小虎。他一时对着圣母像出神,一时把玩手机,把丘平当成了上世纪的鬼魂,不看也不理。等阳光变得淡薄时,小虎站了起来,离开礼拜堂。
雷狗和他擦身而过,眼看他的背影没入阳光里。走到圣母像旁,他问:“新郎怎么了?”
丘平把午餐发生的事说了。雷狗用普通青年的思维道:“那不挺好的吗?”
“不好,他们马上要出国了。一出去就要面对很多生存问题,两个人还好,带着孩子搞艺术太他妈难了。”
“搞艺术重要过孩子?换个事儿干不就行了。”
“瞧您说得,人各有志,您的道德观用不到他身上。”
雷狗还是没法理解:“他真不想要,两人商量好了,先不要小孩。不至于全世界欠了他一样。”
“我看,不是孩子的事,他是观念被冲击了。他弄了个剧要探寻爱情,结果没想到,终点等着他的是孩子。阿花是要孩子的,今天不要,迟早会要,他压根儿没准备好扛起一个家庭。”丘平感叹,“人爱得死去活来扒皮剔骨容易,真扛起另一个人过日子,特别难。”
雷狗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是。”又看着丘平遗憾地说:“那今晚的婚礼要吹了?”
“估计是不行了。神父我第一次亮相就出师不利,看来跟这行八字不合,趁早转行得了。”
有滤镜
虽然不抱希望,但他们还是按部就班准备婚礼。
夜幕降临,烛光燃起。圣母院弥漫着肃穆浪漫的气息,大家穿上最好的衣服,连万年t恤蔽体的雷狗都穿了正装,头发梳理得整齐清爽,说不尽的挺拔俊俏。猫女和大福靠着墙,坐在圣母像边上,动物本能让他们安静得像雕像;“神父”丘平站在圣母像前,白色衬衫领口打了个黑色丝带,烛光中没人再觉得他的脸恶心可怕。他是教堂里的圣徒,仪表光洁,目光徐徐扫向众生。
阿花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裙,戴着面纱。腰肢镂空处露出纹身的只鳞片羽,神态安宁。
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却在教堂里暗流涌动。从傍晚起没人再见到小虎,大家心中有数,小虎露面的几率很小了。阿花看起来淡定,手却止不住地碾着头纱的流苏。
按照约定,仪式会在七点半开始。时钟显示七点二十时,大家心情都跌入谷底。小虎大概已经离开圣母院,不再回剧团。
大家又等了二十分钟。橙黄灯光下,没人说话,甚至都不敢有太大的动静。阿花走到丘平跟前,抬起了脸笑道:“别等了。”
丘平心一酸。她走到圣母像跟前,脱下面纱,踮起了脚,把面纱罩在圣母手上的婴儿。随即她脱下项链和戒指,全都放在圣母跟前。她脱了白色皮鞋,掀起裙摆,脱下白丝袜。大家目不瞬间地看着她,都知道这是她和小虎的剧目,她会脱下身上所有衣物,赤身裸体之后,再剃掉头发和眉毛。洗纹身、拔牙、剃阴毛,他们甚至在讨论要不要做得更极端。
这个表演只有一次,理应在他们移居日本后,把作品打磨成熟,才在适当的时机公演。而现在,只有一个人的阿花想把表演完成。
她柔韧的手臂绕到后背,拉下拉链。脱下背心裙,里面是白色的胸罩和衬裙。她腰肢摆动,鲸鱼纹身便生动起来,丘平觉得她简直就是妖怪,每个动作都是自然的,勾人心魄。
新娘的衣物祭品一样摆在圣母身前。她转过身来,解开胸罩的扣子。